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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桐睡意朦朧,察覺這股暖意,眉頭不自覺地舒展,下意識往那邊挪。
於是,傅煜將她握住沒片刻,她的身體便貼到了懷裡。
嬌軟玲瓏的身軀,散著淡淡的體香,腰肢柔軟溫熱,膝頭卻有點涼,蜷縮著貼到他腰間,大概覺得溫暖愜意,沒再挪開。只將捂熱的手抽回去,落在中間逼仄的間隙裡。她的呼吸平緩如舊,甚至因這股暖意,睡得更沉。
傅煜卻是身體微僵,睡意頓無。
二十餘年不近女色,這還是頭一回真真切切地將美人抱在懷裡,且沒有推開的打算。
這種滋味陌生而奇妙。
他足足僵了好幾息才回過神,目光落在攸桐臉上,神情漸而複雜。
成婚以來,雖同榻睡了數回,卻都是涇渭分明。最親近的一次,是她在睡夢裡握住他的手臂不肯鬆開。但也僅此而已。這還是頭一回,她主動往他懷裡鑽,不像平常那樣客氣,更不似那晚說打算和離時的疏冷。
懷裡的人睡得安靜,沒有防備,也沒有芥蒂,鼻息落在他的脖頸胸膛,讓他覺得有點癢。
這才是她最真實的模樣,嬌憨柔軟得可人。
傅煜僵著沒動,竄入腦海的並非旖念,而是那晚南樓的情形。
……
攸桐說想和離的那番話,像是帶著冰渣的烙印,已然刻在了傅煜的腦海裡。
最初聽到她婉轉的言辭,他是懊惱的,甚至隱隱生氣。畢竟這些年頂著人中龍鳳的名聲,心高氣傲,還沒有誰會推開他,拂逆他的好意,當面令他難堪。是以當時他拂袖而去,心有不悅。
隨後便是一家人除夕守歲。
攸桐跟傅瀾音姐弟倆熱鬧玩耍、笑語陣陣時,傅煜雖沒融進去,卻都看在眼裡——那個時候的攸桐,跟在壽安堂時的倔強、在他跟前的客氣截然不同,會留意弟弟妹妹的愛好,將他們喜歡的吃食挪過去,也會在猜謎的時候適當放水,好讓傅瀾音高興些。
傅瀾音善意親近,她便投桃報李,相處得融洽。
老夫人心懷偏見,她便只擺出客氣恭敬的姿態,無意逢迎。
那麼他呢?
他是如何待她的?
十多歲的少女千里遠嫁,被夫君冷落、被女眷帶著偏見疏遠,易地而處,有幾人能泰然處之?他為一場春夢躲了她數日,在聽見和離的言辭後懊惱而去,她對著種種偏見冷落,焉能無動於衷?以逃避遠離的方式自保,其實是很多人的本能,他尚且沒能例外,更何況攸桐?
那晚在斜陽齋,這個念頭騰起時,傅煜稍覺豁然。才會在想起舊事時,沒了最初的懊惱芥蒂,反而聯想到許朝宗的事,為無端的吃醋而驚訝。
此刻美人在懷,嬌軟溫暖,乖巧地睡在身旁,傅煜忽然有個奇怪的念頭。
倘若他如此刻般善意待她,她會不會如此刻般不再退縮?
會不會拋下跟許朝宗的舊事,不再想著和離?
畢竟,有她在身邊的時候,似乎還不錯。
傅煜征戰十來年,肯用心去想的唯有兵法韜略、用兵佈陣。這還是頭一回,認真琢磨關乎女人的事。
第30章 討好
次日清晨, 雪停風住, 明晃晃的日頭破雲而出, 積雪漸融,稍露春的暖意。
昨晚傅煜翻湧的心思無人知曉,攸桐醒來時只覺神清氣爽。
隔壁的沈飛卿等人和西平王的部下皆在清早啟程離去, 傅煜卻不急著趕路,叫攸桐留在客棧,另留兩人守衛, 而後帶了杜鶴出門。出門之前, 攸桐幫著他穿衣裳時, 還看到他在深色的厚外套之下,穿了件極薄的細甲。
馬蹄噠噠遠去,攸桐站在二層的廊道, 瞧著那道挺拔緊繃的背影,微微蹙眉。
看得出來, 傅煜的神情比平常沉肅, 大概是為昨晚那撥咋咋呼呼的客人。
——西平王的部下。
在京城時,攸桐困在內宅,對外頭的事知之不多, 哪怕偶爾聽聞,也只是些姑娘家關心的野史趣聞, 茶餘飯後談笑可以, 卻不關政事局勢。即便是在許朝宗那裡, 原主也只想著風花雪月, 對京城外的事不感興趣。
到了傅家,情形卻稍有不同。
傅煜父子手握重兵,雄霸一方,攸桐去壽安堂時,偶爾也能碰見傅德清兄弟倆,聽他們和老夫人談些外面的事。節度使的眼光胸襟,比之魏思道這等文臣寬廣得多,攸桐聽得多了,也能稍窺皮毛。
如今世道漸亂,皇家雖享受尊榮,內裡卻漸漸空虛。
像傅家這等雄踞一方的霸主,朝廷非但無力壓制,甚至還得籠絡幾分。
而這些割地雄踞的勢力中,傅德明提得最多的,就是西平王魏建。
魏建並非皇室宗親,祖上跟傅家相似,也是白身起家,靠著累累戰功攢下些基業。不同的是,傅家自握住權柄後,便始終是齊州翹楚,魏建的父親卻只是定軍節度使帳下的副將。
二十餘年前,定軍節度使病重,魏建父子趁機奪權,取而代之,暫時握住權柄。定軍節度使鎮戍西境,當時為奪權而內亂,引得外寇入侵。魏建父子行事剛猛,不待安撫內亂,便調集大軍拒敵。
幾場惡仗打下來,對魏家奪權心存不滿的兵將大多戰死在沙場,剩下的人或是擁護魏家,或是見機行事,紛紛歸心。
待入侵的敵軍退去,魏家率兵凱旋,既博了滿城讚譽,又藉機除盡異己,名利雙收。
而後魏建謊報軍情,只說敵兵未退,正蠢蠢欲動,準備捲土重來,請朝廷撥糧草救援。
朝廷哪裡還拿得出錢糧,千里路遠,也探不到實情,見魏家有隱隱脅迫之意,怕邊境當真生亂,也為籠絡人心,便封了魏家西平王的爵位。魏家也算投桃報李,這些年戍守西陲,安穩無事,尋常辦事時也肯賣朝廷幾分面子。十數年經營下來,侵吞合併了附近幾州,養得兵強馬壯。
放眼各處,能跟傅家勢均力敵的,恐怕也就魏家了。
而今內亂四起,握著兵馬的大員們各懷心思,一雙雙眼睛必定都盯著京城。傅煜這回去京城,要做的恐怕不止是攜妻回門、拜見岳丈那麼簡單,魏家大張旗鼓地趕路,必定也有些打算。
那麼她呢?
京城裡住著的,不止有慈母心腸的薛氏和魏家眾人,還有許朝宗和徐淑。
舊事翻湧而來,攸桐眺望京城的方向,眸色漸深。
……
雪深路滑,昨晚的幾撥客人離去後,今日客棧的生意倒頗冷清。
攸桐在屋裡無所事事,翻了會兒書,覺得眼睛酸累,便到外面眺望雪景。
屋脊簷頭的積雪半融,客商匆忙趕路,頭三天年過去後,商鋪陸續開張。
街對角有家首飾鋪,看門面裝飾,頗為貴麗。
攸桐在齊州時出門的次數有限,給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