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嘴,“你才長得像豆芽兒呢!就愛清淡爽脆,管得著麼。”
春草便笑,“少夫人選的菜我都愛吃,唯有這豆芽,總覺得寡淡,沒味道。”
“也未必只有寡淡。”攸桐瞧著那拌得誘人的雞絲,想起道美食來,“先前在食譜上見著一道菜,叫毛血旺,底下就常拿豆芽兒墊著。那道菜口味麻辣鮮香,裡頭的豆芽兒不油不膩,卻不失鮮辣味兒,最能下飯。”
她但凡倒騰時下不常見的菜,都是借食譜來遮掩。
春草伺候了魏攸桐許多年,起初還滿心疑惑,不知自家只碰琴棋書畫高雅之物的姑娘怎會擺弄食譜,到如今次數多了,已然習以為常,只好奇道:“那是個什麼?跟上回涮肉似的,煮著血吃麼?”
說話間,眼神兒直勾勾瞧向攸桐,甚是期待的模樣。
——上回攸桐做火鍋,她最初見著那一盤鮮紅的凝血時嚇得夠嗆,後來煮熟了嘗過兩回,反倒唸念不忘起來,此刻聽攸桐提及,當即來了興致。
攸桐瞧那副饞嘴貓的樣子便高興,遂將做法講給她們聽。
毛血旺裡能用的菜很多,不過眼下許多食材製作不便,未必能讓她大快朵頤,便只能說幾樣力所能及的菜色如火腿、鴨血等。提到必不可少的毛肚,攸桐也先饞了起來,興致勃勃,“那東西又叫百葉肚,爽口脆嫩,做成辣味兒最好——”
“這位夫人曾吃過百葉肚?”
忽然,屏風後有人貿然問道。
攸桐愣了下,同春草對視一眼,不甚確信,“是屏風那邊說話?”
“在下秦九,貿然攪擾,請夫人見諒。”紗屏後面,有個男子站起身,隱隱綽綽的,隔著屏風問道:“聽夫人方才所言,是曾嘗過百葉肚嗎?”
攸桐瞥了一眼,頓生好奇。
毛肚取的是牛的瓣胃,這時節耕牛還算貴重,雖沒到管制的地步,小老百姓也不捨得隨意宰殺。能吃牛肉的人,要麼有點身份,要麼是高門貴戶的僕役,沾光吃一些。此人能佔雅間用飯,自是身份不低,不會碰牛肚雜碎那等“汙穢”之物。
莫不是跟她一樣……
這念頭騰起,攸桐悚然一驚。
卻聽那邊解釋道:“我家主人是位郎中,只因不便開口,便命小人請教。我家主人早年遊歷各處辨識草藥,有幸嘗過一回百葉肚的滋味,念念不忘,可惜齊州沒人能做出那滋味。方才聽夫人提及,似是極為熟稔,才忍不住相問,還望見諒。”
說罷,竟似隔著屏風作了個揖。
這樣看來,倒是個禮數周到的隨從。
攸桐覺得意外,因不知對方底細,留了個心眼,只含糊道:“我也是從食譜看到的。”
秦九似覺失望,道一聲打攪,坐了回去。
攸桐接著用飯,心思卻落在屏風後面,收不回來。
能叫那主人如此惦記滋味,做牛肚的人想來手藝極好,深諳此道,也有另闢蹊徑的眼光與膽量。她往後要開店招客,夏嫂的手藝未必足夠,若能引為幫手,倒是極大的助力。
這般暗自籌謀,聽見紗屏後桌椅輕響,忍不住瞧過去。
屏風後走出兩個男子,前面的二十來歲,面容俊雅,姿儀瑰秀。他顯然是出身高門,玉冠博帶,神情疏朗,身上一襲玉白錦衫,繡了只仙鶴,腰間墜著玉佩,一眼瞧過去,無端叫她想起八個字來——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後面跟著的果然是長隨打扮,十五六歲的模樣,笑起來憨態可掬。
攸桐略無遲疑,當即起身道:“公子請留步。那百葉肚味道脆嫩,我會設法做出,到時送你一份嚐嚐,如何?”
男子眼底露出驚喜笑意,旋即朝長隨秦九比個手勢。
秦九遂作揖道:“我家公子說,若能得饋贈,著實求之不得,多謝夫人!”
“既是同好此道,不必客氣。不知……”
“哦。我家公子姓秦,名良玉。”秦九倒是懂得規矩,沒貿然探問對方身份。
攸桐記下,遂笑而作別——萍水相逢,她不知這秦良玉的身份,也不便透露底細。好在傅家位高權重,回府後花點功夫,總能探到他的底細。屆時拿著美食做禮物,細問舊事,請他幫忙找人,便是順理成章。
她這兒打著算盤,旁邊木香卻小聲嘀咕道:“這人是個啞巴?”
“木香!”
“奴婢明白。”木香趕緊解釋,“他姓秦,是個郎中,又沒法說話,莫非是秦二公子?”
……
雅間之外,待秦良玉和長隨離去,樓梯拐角處,蘇若蘭也從角落露出臉來。
“那個人,是秦二公子吧?”
“是他!”旁邊是壽安堂的丫鬟金燈,“他常來幫老夫人請脈,我見過幾回。”
“那就是了,我也見過幾次,只是不敢確信。”蘇若蘭瞧著雅間,喃喃道:“那魏攸桐怎會和秦二公子在一起?哼,果真是稟性難移,到了齊州的地界兒也不安分,專管勾引人!”
金燈聽了,吐著舌頭沒敢言語。
這位秦二公子的名聲,齊州地界無人不知。
秦家也是仕宦之家,清貴出身,門中出過許多名儒才俊,在齊州地界雖不及傅家位高權重,論名聲威望,卻不遜色多少。秦二公子出生時,連哭也不會,秦家提心吊膽地養了兩天,見他總沒法兒出聲,才知道是個天生的啞巴。
這事兒急壞了秦家長輩,託人各處打聽,尋醫問藥,卻沒一人能治好這嗓子。
後來,有位從太醫院退下的御醫回鄉養老,秦家請過去養著,只盼能治好。那御醫沒能治好嗓子,秦二公子卻因跟他朝夕相處,將那身看病問診的本事都學了過來。且他天性聰穎,幼時不好科舉,專揀醫書來讀,甚是著迷。
秦家存著一絲兒盼望,想著他或許能學成醫術後治好自己,還請了許多名家來教導。
這秦二公子學到十六歲,醫術便幾乎與老御醫比肩,路上碰見急病之人,幫著救回了許多性命。幾年下來,沒能治好嗓子,卻落了個名滿齊州的名聲,似傅老夫人那般高門貴婦,也常客客氣氣地請他去幫著請脈,調理身子,跟人提起來,也都尊稱“秦二公子”,甚少提真名。
而他生得面目俊朗,風姿特秀,有玉山巍峨的身姿,亦有松下清風之氣質,行走來去間,引得無數人為之傾倒。
只是至今沒遇著閤眼緣的人,尚未婚配。
蘇若蘭出自壽安堂,時常去傅老夫人那裡稟事兒,見過許多回。
她自打上回在南樓被罰,身份暫被老夫人降了幾等,平息口舌之外,也磨磨性子。今日本是奉命出來取幾樣東西,恰好碰見攸桐的馬車軲轆卡在溝渠,堵在人群裡瞧情形時,便見著攸桐。
她本就對攸桐怨懟輕慢,被罰後更是不忿,當即領著金燈跟進酒樓,想揪攸桐的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