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情從容,眉目坦蕩,彷彿半點都不記得方才的戲謔之言,餘暉映照之下,容色端麗,神采煥然。然而凝目細究,對視之時,卻覺得她底氣不足,有點做賊心虛的躲閃之態。半月有餘沒見面,她倒是過得滋潤,飲食精緻、氣色紅潤,還有心思在這裡看風景調笑。
不過,美人倚樓的景緻,還算不錯。
傅煜唇角動了動,自袖中取出封信,“你的家書。”
攸桐詫然接了,見煙波從遠處走來,猜得是晚飯齊備,暫未拆開,道:“夫君用飯了嗎?”
“還沒。”
攸桐便隨口邀請,“小廚房做了幾樣菜,過去嚐嚐?”
……
傅煜上回嘗過她送來的吃食,便覺得意猶未盡,這回恰好碰到,自是大快朵頤。
飯後,春草帶人收拾碗盞,傅煜沒回書房,踱步到側間,隨便取了本閒書翻看。攸桐也沒打攪他,到院裡散步消食罷,因側間被傅煜佔著,只好帶煙波她們薰衣裳。好在冬日天短,燻完衣裳,戌時將盡,遂準備熱水沐浴。
傅煜行事利落,很快便出來。
攸桐倒是一絲不苟,舒服愜意地泡了會兒,待煙波幫她將頭髮擦到半乾,才出了內室。
屋裡燈燭明亮,簾帳垂落,傅煜坐在桌邊,專注翻書。
攸桐到榻上等了會兒,見傅煜沒有跟她閒聊的意思,且夫妻貌合神離,都沒打算跟對方長久廝守,也懶得擺出乖巧地樣子等他,索性先睡了。
待傅煜將一卷史書故事看罷,走到榻邊,就見她已然睡熟。
許是被炭盆燻得熱,她睡夢裡將錦被蓋得隨意,露出半邊肩膀也渾然不覺。寢衣的扣子不知是何時鬆開,露出裡頭一抹春光,鎖骨秀致玲瓏,肌膚白如細瓷,目光微挪,便可看到寢衣起伏,滿藏酥軟。
傅煜先前不曾留意,這會兒藉著燭光多瞧兩眼,覺得這曼妙輪廓,倒是別有動人之處。
若不是她心裡裝著許朝宗那個繡花枕頭,他還是願意多看幾眼的。
傅煜遲疑了下,躬身幫著蓋好,目光管不住地往裡瞄了瞄,而後熄了燈燭,掀起半邊錦被躺下去。
昏暗的床帳裡,便只剩她呼吸綿長。
隱隱的,那股曾在壽安堂聞見的香味又散到鼻端,斷斷續續。連同方才一瞥看到的旖旎春光,在眼前晃來晃去,勾得人心思浮躁不定。
傅煜躺了片刻,沒法凝心靜氣,索性翻個身,背對著她睡。
這天夜晚,他做了個夢。
荒唐卻旖旎的夢。
第19章 春夢
夢裡還是北坡的望雲樓。
暮色四合,風動樹梢,南樓的僕婦丫鬟都不在,唯有攸桐憑欄而立。
她仍跟傍晚時那樣,髮髻未挽,鬆鬆散散地披在肩上,打扮卻像是初成婚的那晚,薄施脂粉,略掃娥眉,雙唇柔嫩紅豔,眉目顧盼生輝。她身上穿得也單薄,外衫彷彿都脫去了,只剩那件水紅色的寢衣勾勒身段,香肩半露,在晚風裡微揚。
傅煜也不知他是為何事找她,只孤身登樓。
她很欣喜的模樣,盈盈走來,叫他夫君,不知怎的腳下打滑,便跌到他的懷裡。
傅煜自是伸手接住了,隔著一層寢衣,軟玉溫香在懷,觸感陌生而真實。
夕陽霞光映照,她靠在他臂彎,含笑依偎,眉目如畫。
傅煜二十年來不近女色,皆因心高氣傲,對瞧不上眼的女人懶得多看,睡前又滿心軍務殺伐,從無旖旎的念頭。這會兒那份自持卻消失無蹤,知道她是他同床共枕的妻子,腦海心間,就只剩她的氣息、她的香味。
看攸桐笑盈盈地睇著他,傅煜低頭去嗅她頸間香味。
她似乎躲閃,卻逃不出他的鉗制,只能任由他放肆,在親到她柔軟唇瓣之前,懷裡的人卻忽然掙扎起來。
她在叫一個名字。
傅煜聽不清,但心裡卻不知為何很篤定,她叫的是許朝宗。
滿腔的春意在這念頭騰起來時驟然消失無蹤,傅煜猛然睜眼,只覺胸腔裡砰砰直跳,身上像是被火苗烤過一般,略感燥熱。甚至喉嚨都微微發乾,腦海裡殘夢猶在,那擁了美人在懷的滋味揮之不去,令他心浮氣躁。
傅煜睜著眼睛茫然片刻,忍不住喘了口氣,想起身去喝茶。
這一動,才發覺手臂不知何時被攸桐抓住,她的手掌柔膩溫軟,緊緊抓著他。
在察覺他動彈時,她抓得更緊了,像是溺水瀕死的人牢牢抓著救命稻草。
傅煜沒甩開,藉著漏進來的銀霜月光,看到她秀眉微蹙,喉嚨裡輕聲哼了句什麼。
緊張的模樣,跟白日裡全然不同。
傅煜無需多想便能猜到緣故——據說魏攸桐落水後昏睡了數個日夜,差點兒沒救回來,足見當時溺水受創極重。她畢竟是個少女,經歷過那般生死一線,想來心中極是驚畏。為了那個許朝宗,可真是……傻。
傅煜甚少在女人身上留心,只覺得為個情字尋死覓活,著實可笑得很。
而他同榻共寢,居然無緣無故做那樣荒唐的夢。
——真是瘋魔了!
娶來當擺設,且心有所屬的女人,他才不想碰。
傅煜心底裡騰起一陣懊惱,瞥了眼半被錦緞遮住的鎖骨胸脯,拿開她的手,下地倒水喝。
……
次日清晨攸桐醒來時,傅煜已不見蹤影。
叫來春草一問,才知道他醒得早,這會兒在北坡上練劍。
還真是刻苦啊。攸桐揉了揉眉心,也不急著穿衣,先到床榻邊的黃花梨矮腳櫃,取出昨日傅煜帶回來的那封信,又細細瞧了一遍——
信寫得簡短,說家中眾人安好,無需掛念,叮囑她在傅家謹言慎行切勿如從前般胡鬧。傅家名滿齊州,規矩極嚴,想必攸桐已然領教,心中也有諸多疑惑。只是其中緣由,他暫不能告知。傅將軍父子皆通情達理之人,要她務必安守本分,不驕縱不氣餒,等磨礪好了性子,許多事便可水落石出。
她昨晚沐浴時琢磨了一回,而今再瞧,對魏思道的言下之意,已是篤定。
這門婚事是為暗裡交易,這是鐵板釘釘的事。
攸桐初入傅家,處在那等冷落境地時,也曾不滿過,覺得魏思道不肯吐露實情,讓她滿頭霧水地嫁過來,迫不得己夾著尾巴做人,著實有點坑。
而今再看,這魏老爹倒也是有苦衷的。
兩家結姻各有所圖,想必事關重大。按照原主那驕縱的性子,即便能守住秘密,得知傅家有求於魏家,未必還能踏實安分、收斂鋒芒。魏思道管不住女兒,便只能瞞著不說,讓女兒能不知深淺、行事收斂。
這卻苦了她,兩眼一抹黑,無從下手。
好在熬過來了,傅家上下的長輩妯娌、小姑子小叔子,對她是何態度,已然分明。
而傅煜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