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易近人。
她頗喜歡南樓裡做美食時的熱鬧氛圍,時日久了,不自覺便會來逛逛。
因近日傅煜歸來,她怕攸桐礙於二哥冷厲的性情不肯開火,原本還有點失望,誰知趁著晌午天熱溜達過來,大老遠就聞見了香味。
這香味的源頭,自是無需多猜的了。
傅瀾音心花怒放,直奔南樓。
哪料到得這邊,便聽見攸桐和蘇若蘭的言辭爭執,隔著錯落的籬笆瞧見僵持場景。
她生在齊州名門,自小便高人一等,受盡寵愛,丫鬟僕婦在她眼裡,自是恭順本分的。攸桐的底細她雖沒摸清,但相處日久,總還有點把握。那蘇若蘭的靠山她也知道,是壽安堂裡的老祖母,長輩身邊的人,平素她也會讓幾分,先前幾回來南樓,瞧蘇若蘭那偷懶怠慢的模樣,也沒說什麼。
但主僕尊卑畢竟有別,蘇若蘭此舉無異於以奴欺主,甚為可憎。
若是傳出去,旁人只會說傅家教奴不嚴,尊卑顛倒,淪為笑話!
傅瀾音不好插手此事,想了想,親自往兩書閣走了一趟,去尋傅煜。
傅煜今日還算清閒,處理了兩樁雜事後,在書房找了兩卷山川志來翻。見親妹妹專程來請,雖覺麻煩,卻還是挪動金足,往南樓走一遭。
兩書閣離南樓不算太遠,他過來時,攸桐跟蘇若蘭仍在僵持。
廚房裡菜餚做成,滿院香氣撲鼻,卻沒人敢去品嚐,各自站在不引人注意處,悄然屏息。而芭蕉亭下,攸桐倚柱而坐,面籠薄怒,她的旁邊煙波春草滿臉憤然,蘇若蘭則挺直腰背站在那裡,頗有點傲氣凌人的姿態。
滿院的人裡,眼巴巴盯著門口的攸桐最先瞧見他,緩緩起身。
“夫君。”她招呼了一聲,面帶不悅。
——當然該不悅,攸桐固然頂著京城的狼藉名聲,嫁入傅家後卻從沒犯過錯,這門婚事是各取所需,她固然需謹言慎行,卻也不是來受欺負的。
攸桐一出聲,蘇若蘭也反應過來。
她打死都沒料到傅煜會在此刻過來,面色陡變,當即回身恭敬行禮,一聲“將軍”還沒出口,便聽傅煜冷聲斥道:“跪下!”
聲音不高,卻肅然冷厲,滿含威壓。
蘇若蘭駭然抬頭,便見傅煜面色沉黑,不帶半點情緒,唯有雙眼冷沉含怒,震懾人心。
傅煜執掌軍法,性情冷厲狠辣,出手從不留情,鐵面威儀之下,軍中鋼筋鐵骨的硬漢都忌憚七分。但凡他威凜威含怒,這滿府上下的男女僕從,沒一人敢跟他對視。
蘇若蘭乍見之下,只覺頭皮森然一麻,雙膝發軟,當即跪了下去。
滿庭院的僕婦丫鬟也似被這一聲怒斥震懾,匆忙行禮,甚至有膽小的丫鬟嚇得跪地低頭。
傅煜走進來,兩道目光彷彿萬鈞重劍,落在她身上。
方才南樓的情形,傅瀾音已簡略說了,傅煜不知緣故內情,得知是主僕僵持,進門後便先呵斥放肆的蘇若蘭,而後看向攸桐。
成婚之前,傅家查過攸桐的底細,雖說有些是謠傳汙衊,但魏攸桐為人驕矜喜愛挑刺,卻非虛言。傅煜不知今日之事算不算她舊病復發,但平白無故被女人間的麻煩事打攪,十分不豫。
他皺了皺眉,眉目威儀,仗著身高之便盯著攸桐,有點居高臨下的質問味道。
“怎麼回事?”他問。
攸桐盈盈站在亭下,迎著他目光不閃不避,從容道:“管教丫鬟。”
第12章 撐腰
初冬日頭甚暖,風過庭院時,卻仍帶著涼意。
攸桐身上披了薄軟的雀金裘,淡金的色澤深淺不一,水波雲紋般暈染開,衣裳滾邊,浮花堆繡,帽兜出了雪白的風毛,襯得膚色嬌豔柔膩,脖頸秀致曼妙。鴉青的頭髮盤起來,雲鬢輕掃,珠釵微晃,杏眼裡秋水含波,不卑不亢,不急不躁。
——彷彿半點都沒察覺他的怒意,鬧出這般動靜還理直氣壯。
傅煜眉頭皺得更深,目光如兩柄鋒銳的劍,沉聲道:“為何管教。”
“搬弄是非,爛嚼舌根。”攸桐瞥了蘇若蘭一眼,又輕描淡寫地道:“不聽分派。”
就為這點小事鬧到劍拔弩張?
傅煜這些年過手的皆是軍中有違律令的漢子,聽見這雞毛蒜皮的小事,簡直頭疼。
娶個女人進家門,果真是麻煩!
他鼻中輕哼了聲,朝旁邊誠惶誠恐的蘇若蘭道:“確有其事?”
“將軍,奴婢不敢!”蘇若蘭趕緊否認。她在傅家許多年,知道傅煜的性情,這位爺胸懷大志,最煩厭這些內宅瑣事,懶得理會。加之傅家規矩頗嚴,兒孫都敬重老夫人,對聲名狼藉的攸桐暗自輕視,她才敢有恃無恐地偷懶欺負,好趁著攸桐立足未穩之時,將氣焰壓下去,回頭等老夫人給她開臉,便可平分秋色。
誰知道魏攸桐綿裡藏針,竟會為這般瑣事把傅煜請過來?
方才傅煜怒目威儀,刀刃般掃過,剮得她脊背生寒,不敢言語。
雙膝跪地,冬日的石磚冷硬刺骨,那寒意從骨縫鑽進來,一路蔓延到頭頂,也讓她腦袋稍微清明。
蘇若蘭自知理虧,不敢承認搬弄是非的事,只避重就輕地道:“奴婢受老夫人囑託,來這邊伺候將軍起居,時刻記著壽安堂裡教的規矩,哪敢放肆。今日少夫人命奴婢收拾庫房,奴婢因趕著做老夫人的針線,怕耽擱了,沒辦法才推辭的。”
說話間,便有兩行淚滾下來,柔弱如梨花帶雨,朝著傅煜行禮道:“原是奴婢怕耽擱事情才一時想岔了,誰知道這點小事,竟驚動了將軍,是奴婢該死。”
一番話隻字不提前事,卻給攸桐丟了個小題大做的帽子。
傅煜素來不問內宅之事,也懶得細問,不過蘇若蘭是祖母教出來的人,他是知道的。
原以為有多大的事,叫傅瀾音那般神色緊張地來尋他,卻原來也只為雞零狗碎的小風波。他手下兵馬數萬,哪有空細論這點是非?魏攸桐若不能平息風波,自有府中規矩約束,無需他費神。遂皺眉道:“既如此,周姑——去請祖母身邊的朱婆婆,叫她處置。”
說著,目光掃過眾人,而後落在攸桐身上。
“此等瑣事,往後報於壽安堂便是,無需鬧得雞飛狗跳。”
攸桐聞言,饒有興趣地挑了挑唇角。
……
隱忍兩月,欲擒故縱,攸桐這番苦心,不止是為教訓蘇若蘭,更為試探傅煜的態度。
而今看來,她先前的擔憂沒錯,傅煜龍鳳之人,軍務上一絲不苟,卻懶得在內宅之事費心,這般不屑過問,自然容易被有心之人矇蔽。蘇若蘭有壽安堂做靠山,佔盡地利人和,若傅煜也懶得深究,她往後連偏安一隅都難,恐怕得夾著尾巴做人,忍氣吞聲。
遂籠著衣袖,眉梢微抬,覷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