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幻走近,皺著眉仔細瞧了瞧,竟是非明和想衣。
她跑過去,“非明哥哥,你怎麼在這裡?”
非明抬頭看了她一眼,繼續忙著手裡的事情,“來不及跟你解釋了。想衣,快點別愣著,撒鹽啊!”
想衣應了一句,將手裡的鹽袋子扯開,全部撒在了臺階上。
暮幻這才發現,非明手裡拿了一把栽花用的小鏟子,用力地在石階上鏟著什麼。
她仔細看過去,心涼了一片——是冰。
顯然,那動手之人的確別有用心,院門外短短四五級石階,他只在這一級上撒了水,為的就是惹人遐想,覺得是有人刻意要利用這薄冰做些什麼。
如果不是林眠音,那這個人就是衝著林眠音來的。
暮幻愣在原地,低頭喃喃,“是誰要這樣做呢……”
非明用肩膀推了她一下,“別愣著,快幫忙啊!”
暮幻回過神,想也沒想就跪在石階上,她沒有工具,也沒有非明那麼大力能將冰快速剷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手將鹽來回搓開,加速它的融化。
她顧不上自己的手被凍得生疼,只想在雲嬤嬤和阿華趕來之前將這揪心的痕跡全部處理乾淨。
雲嬤嬤和阿華的腳步聲彷彿從長廊那頭傳來,她額角佈滿了細細密密的冷汗,心裡默默祈求,慢點,慢點,再給他們一點時間吧。
終於,鹽巴融化了薄冰,殘渣被非明用鏟子撇進旁邊的泥巴里。
想衣用燈籠照了照,心急道:“不行啊,燭光下還是能看見水漬。”
她話剛說完,阿華的一聲咳嗽真切地跌進了三個人的耳裡。
非明眉頭緊蹙,心中百轉千回,他道:“暮幻,你去想辦法拖住他們,這裡交給我。”
暮幻被推了出去,她不知道非明哥哥有何打算,可事到如今,唯有信他。
暮幻沿小路繞到雲嬤嬤和阿華看不見的拐角,適時跌倒在地,驚呼:“哎呀!好痛啊!”
雲嬤嬤回頭瞧見她,連忙上來詢問,“姑娘怎麼在這裡?摔得怎麼樣了?”
暮幻淚眼汪汪,連連呼痛,“太晚了,我在廳裡等困了就想回去睡覺。可是天太黑了,我就摔了。嬤嬤你快看看,我的腳動不了了。”
雲嬤嬤掀開暮幻的褲腳,仔細替她檢視“傷處”,不管嬤嬤按揉哪裡,她都喊疼。
阿華在一旁冷眼瞧著,等得有些不耐煩,“我說嬤嬤,要不你在這照顧大小姐,我先過去瞧瞧,不然誤了正事可就不好了。”
雲嬤嬤冷道:“不行!姑娘受傷了,你是打算丟下她不管嗎?再說那邊,光你一個人瞧見的東西可做不得數。”
阿華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挫著手在一旁抱怨,“這大小姐院裡的小蹄子都跑哪裡去了?這麼晚了,竟然留姑娘一個人在這!”
沒一會兒,碧落在園中尋了一圈,終於找了過來。
她頂著阿華的冷眼將暮幻扶起來,攙扶著她準備回院中。雲嬤嬤叮囑了碧落幾句,便和阿華離開了。
暮幻跟著碧落走了幾步,還是放心不下那邊,求著碧落讓她折回去看一眼。
碧落拿不定她在想什麼,只好答應了她。
暮幻躲在矮樹後面,瞧見石階旁早已沒了非明和想衣的身影,雲嬤嬤指著乾乾淨淨地幾級石階道:“你仔細瞧瞧,再仔細瞧瞧!這麼幹淨地石階,哪來什麼冰啊!不要什麼事都往我們夫人身上推!”
暮幻長長地舒了一口氣,懸著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
*
薛憐見到雲嬤嬤和阿華都沉著一張臉回到廳裡,心中料想事情八成是成了。
她輕扯暮恆之的衣角,楚楚可憐道:“老爺,真的是我自己不小心,一切都與夫人無關啊。”
暮恆之拍了拍她的手背,嚴肅道:“你放心,這件事我一定給你、還有我們可憐的孩子一個公道。”
林眠音將這一幕斂入眼底,心中只有冷意。
暮恆之問阿華,“怎麼樣?可有瞧見什麼?”
阿華支支吾吾,半晌才搖頭。
雲嬤嬤挺直了腰桿,擲地有聲道:“奴婢和阿華一同瞧見的,我們院門口的石階上乾乾淨淨,連半滴水漬也無。”
薛憐陡然變了臉色,瞪大雙眼,“沒……沒有?”
雲嬤嬤看向她,一字一頓地又回答了一遍,“是啊姨娘,什麼,都沒有。”
薛憐嘴角抽搐幾下,脊背冷汗涔涔,握緊拳頭不再說話。
林眠音冷眼看著那口口聲聲告發她的丫鬟,“這下,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那丫鬟臉上亦是不可置信,她搖著頭,“不可能,我明明親手……親眼瞧見的!從上往下數第二級,一定是有冰的,不會有錯的!”
雲嬤嬤道:“你是懷疑我們看錯了?縱然我會看錯,可阿華是老爺身邊的人,他總不會搬弄是非吧。”
暮恆之又問了一遍阿華,“當真沒有?”
阿華點頭答道:“老爺,奴才瞧得仔細,的確什麼都沒有。這丫鬟怕是記錯了。”
那丫鬟聲嘶力竭,“不可能!或許……或許那冰是化了也說不定,老爺,奴婢真的沒有記錯!姨娘,你也瞧見了,對吧?”
薛憐默然地閉上雙眼,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林眠音冷笑,“你方才是怎麼說的?夜裡寒涼風大,那冰如何說化就化了?你這奴才說話當真矛盾。”
丫鬟低頭思索,忽而辯解,“一定是夫人早就想好了退路,趁著我們姨娘院裡亂成一團,讓人去將那冰除去了!這才讓我們無跡可尋!”
“混賬,還不快住嘴!”
雲嬤嬤上前,一個耳光扇在丫鬟的臉上,“你個小蹄子,說話可得將證據。今夜是除夕,我們夫人心善,念在下人們一年勞累,早早地就放了他們回去與家人團圓,哪還有什麼人去做手腳?你不要信口胡謅,誣陷好人!”
薛憐見事情脫離了自己的預想,適時地選擇抽身。
她道:“嬤嬤說的對,我這丫鬟平日都被我縱壞了,青紅皂白都分不清了。我早說這事與夫人無關她就是不信,等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訓她。”
“何必等到之後呢?不如現在就教訓了吧!”
門外傳來蒼老沙啞的呵斥,暮老夫人在楊茹的攙扶下走來。
她坐在高座上,攏了攏身上厚實的棉衣,咳嗽幾聲。
暮恆之面上閃過愧疚之色,“兒子沒想到此事還是驚動了母親,將好好的年三十過成了這樣,是兒子沒用,連自己的孩子都沒能護住。”
暮老夫人臉上亦有痛色。
這一夜她本早早睡下了,但這薛憐院裡的動靜實在太大,還是驚擾了她。
薛憐的孩子沒了,她也是難過的,畢竟暮家好不容易才能又有一個孩子,若當真是一個男孩也算給了地下早早去了的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