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我才懶得種這個呢。”非明道。
暮幻偷偷地送了他一個白眼。
待她慢吞吞地將種子埋好,非明早就完事兒了,坐在石階上用小刀雕刻著一塊木頭,她湊過去看,木頭上歪歪扭扭兩行小字。
“元璽十一年,非……”
暮幻還沒有全部看清,非明就站起身來,自顧自地走到方才埋下種子的地方,將木頭立在那處。
暮幻跟過去,這才看清楚——元璽十一年,非明與暮幻同種。
她心裡一甜,看著非明痴痴地笑起來。她暗暗祈禱,小枇杷啊小枇杷,你一定要快些長大,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只屬於我和非明哥哥的枇杷樹了。
非明看著暮幻,壞念頭一閃,伸手在暮幻臉上抹了一把,“暮幻,你臉上這是什麼髒東西,你是不是蹭到哪裡了?”
暮幻連忙用手背去擦拭,“哪兒?奇怪,怎麼有泥巴?我方才分明很小心的。”
“風吹的吧。”非明笑道,“這邊還有,過來,你自己看不見,我幫你擦擦。”
暮幻乖乖地把臉湊過去,非明憋著笑在她臉上胡亂又抹了一把,暮幻覺得不對,下意識去看他的手,這才知道自己臉上的泥巴從何而來。
她氣得跳腳,“非明哥哥!你又拿我尋樂子!”她小手握拳,軟綿綿地砸在非明的胸口,可她這麼一丁點兒力氣,於非明而言就像被小貓撓過似的,不痛,反而癢癢的。
非明抓住她的手腕,想說什麼,臉上的笑容卻漸漸收住,他吸了幾下鼻子,問:“暮幻,你有沒有聞見一股燒焦的味道?”
暮幻凝神也用力地吸了幾下,“好像是有燒焦的味道,不過又夾著一股香氣,似是…似是…”
“糟糕!”非明一拍腦門,是他的烤鴿子焦了!
第9章 朱顏辭鏡
林眠音與方念離透過院門,瞧著兩個孩子在小院子裡奔來跑去,不由相視一笑,樂開了。
“非明這孩子打小就這樣淘氣,附近的孩子都不願與他為伴,只有你家幻兒,永遠喜歡粘著他跟著他,就像他的小尾巴似的。”方念離道。
林眠音笑道:“這兩個孩子自幼一起長大,這份情誼,可是你我都比不了的。你別說,他們二人性子天差地別,卻能相補。非明衝動,有暮幻勸著多少能冷靜些,再說我們家幻兒,從小被我寵壞了,嬌弱得很,有非明護著能少受些欺負。”
“誰敢欺負知州大人的千金呀,”方念離雙眸含笑,“你還不知道,非明自己不欺負她已是不錯了。”
林眠音臉上的笑容漸漸褪去,眸色黯淡,語氣中掩不去失落,“什麼知州大人千金啊,這些無非是外人認為的罷了。他暮恆之未必把幻兒放在心上。”
方念離是林眠音推心置腹的姊妹,暮府裡的情況她多少知道些,見林眠音神色黯然,她也猜到了一二。
她問:“怎麼了?是不是暮恆之他又為難你和幻兒了?”
林眠音苦澀一笑,“他對幻兒只是關心甚少,說不上為難。至於我……唉,還不是為了那件事嗎?”
剛生下暮幻的時候,暮恆之新入官場,地位不穩,每日要忙著應酬打點,他那點微薄的俸祿根本不夠用,府上裡外開銷全由林眠音嫁妝裡的鋪子莊子支撐。
因為對林眠音有所求,那些年他雖對她沒能生下個兒子有所不滿,卻不敢將怨氣表露於色。
然而這幾年,他官途順遂,在榕州站穩了腳跟,銀子一多腰板自然硬氣,對待林眠音的態度就發生了逆轉。
他開始在各種大小事上挑林眠音的錯處,這也沒順他的意,那也沒稱他的心。林眠音起初都讓著他,總覺得自己沒能為他延綿香火,心中有愧。
可她越是忍讓,暮恆之越是得寸進尺。記得有一次因為府裡一個丫鬟出了錯,暮恆之竟當著下人的面連她一起訓斥,說她管家不嚴,沒有當家主母的風範。
林眠音到底是千寵萬嬌長大的,哪裡受過這麼多的委屈,忍無可忍之下與他爭吵了幾句,怎知他奪門而出,幾夜未歸。最終還是林眠音親自去了衙裡尋他,他才沉著一張臉隨她回去。
再說今日出門前,林眠音不過是提了一嘴託京城哥哥給方念離捎了些治咳疾的藥草,怎料暮恆之卻說:“你倒什麼都緊著她了,連咳疾的藥都要去京城為她尋,有這個心力,不如你先關心關心你自己的肚子!我暮家的香火可別斷在你手裡!”
寥寥幾句話,說得林眠音心如刀絞。
方念離看向她平坦的小腹,“這些年大夫你也看了不少,調理的湯藥沒有停過,試了那麼多法子,怎麼就是懷不上呢?”
林眠音悵然搖頭,“前些年,我與他夜夜都試,可我生幻兒時傷了身子,再想懷上已是不易。現今他對我越發冷淡,有時一個月也未必碰我一次,這哪裡還能懷上!”
“他不碰你?”方念離猝然皺眉,心生警覺,“這就怪了,你們家又無妾室,他既急著要兒子為何還如此?”
林眠音眼眶已然微紅,許多話不能讓外人和女兒知道,只能向閨中密友傾訴。
“許是早就厭了我吧。我不止一次聽見外頭的風言風語說我善妒,不為丈夫納妾綿延子嗣,也不知這些個話兒是怎麼傳出去的。有的時候我在想,要不就替他納幾個妾算了,也好消了我們夫妻間的隔閡。”
“不行!當初答應了你爹不納妾,這事他說到就得做到!”方念離矢口反對,緊緊握住林眠音的手。
她放緩了語氣,“先不提娶妾是不是消除夫妻隔閡的好法子,就是真替他納了妾進門他未必會感激你,只覺得是理所應當的。再說你性子柔弱,若進來個安分守己的倒還好些,怕就怕是個不守本分的,你會拿捏不住她。”
方念離幾句話直接戳中林眠音心窩,這些話她自己也不是沒想過,一邊是夫妻情誼,一邊又關係著自己和女兒的將來,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抉擇。
她道:“念離,你說我是不是特別傻?當初為了嫁給他,和我爹孃鬧得不眠不休,二老擔心我遠嫁受委屈,可我卻覺得他才不是那個會給我委屈受的人。事到如今,看著幻兒一天天長大,我才明白他們當初的用心。”
方念離眼神閃爍不定,自嘲地笑了,“當年我們到底太年輕了,竟相信著世上有永不磨滅的男女之愛,殊不知這世間兩樣東西最是留不住,一是紅顏,二是男人的山盟海誓。”
林眠音默然失神。
二人就這樣交疊著手,雙雙陷入沉思,直至身後傳來男人的咳嗽聲,才從往事回憶中出來。
來人一襲黑袍,身材魁梧,英姿挺拔,單手握拳抵在唇邊,臉色淡淡的。
他道:“暮夫人,許久不見了。”
林眠音笑容安和,“墨瀟,你怎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