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囑齊半靈,“這件事別讓母親知道了,不然她又該擔心了。”
齊半靈斂容頷首:“那是自然。”
說到母親林幼霞,齊半靈又想起適才齊淺意和她說的話,趕緊開口:“姐姐,我知道如今北地戰事吃緊,你心繫邊地。可你萬萬不要輕舉妄動。”
齊淺意沒料到齊半靈還記得她剛剛隨口提的事兒,怔了怔才笑道:“咳,我都嫁人了,哪有機會再往外跑了,方才只是和你隨口提起罷了。”
齊半靈卻瞭解自己這位長姐。
今天的她格外光彩照人,又心情愉悅的模樣實在太讓她熟悉了。
因為十多年前,她將要偷偷跑去北地從軍之前幾日,齊半靈見到的姐姐就是這個模樣。
她默了默,才開口道:“姐姐,你有自己的志向,我一千個一萬個支援的……只是若你一聲不吭就去了邊地,武進侯府定然不會善罷甘休。若是鍾家人到我們家向娘討人,又讓娘如何自處?”
齊淺意腦袋一空。
正如齊半靈猜測的那般,她的確籌謀著想如十數年前一般,神不知鬼不覺跑去邊地參軍。她當年在北地殺出的聲名還在,此舉必不會太難。
可她一時忘形,忘了自己已是鍾家婦,不再是那個可以無法無天的齊家大姑娘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鍾家人的性子,若是自己拋開一切去了北地,他們定會去為難母親。而那時候妹妹應該已經入宮,她和陛下本就有誤會,若是自己走了,她可能也會陷入兩難的境地……
她這一生最後悔的事,便是嫁給了鍾世昌被圄於內宅,被迫做個周旋於後院瑣事的官太太。
齊淺意狠狠咬了咬下唇。
一直到迎春宴結束,眾人告辭離開越王府,她的臉上也再未真正展露笑容。
受邀去了越王府的迎春宴之後回府,趙國公府便徹底不見來客不接請帖,安心等待下個月末的大婚了。
陳嬤嬤則是加緊了對齊半靈的教導,常常每日要教授上五六個時辰才放她去歇息。
誰料,剛進入二月,朝廷驀然傳來訊息。
北地戰局緊張,陛下極度重視,竟親自帶兵御駕親征了。
作者有話要說: 行吧,打仗就打仗,等著追妻火葬場吧。
第十二章
宮裡派女官來傳這個訊息的時候,林幼霞偷瞄了眼坐在身邊默然不語的齊半靈,不由有些急了:“再有不到一月便要大婚了,可陛下御駕親征不在大都,那大婚豈不是要推遲了?”
那女官白白淨淨的一張臉,笑得極為客氣:“二月廿三的婚期是欽天監算的日子,內閣上報,陛下親自批的,哪裡有隨意推遲的道理。今兒奴婢過來,就是和齊府商議,能否讓平王代出徵在外的陛下迎親。”
林幼霞怔了怔。
這平王,才十七八歲,尚未及冠,是先帝爺的十一皇子,也是為數不多還在世的陛下的手足。
林幼霞年少時,曾聽聞鄰家少爺重病,便由他的兄弟代為迎親“沖喜”。
這新婦由兄弟代為迎娶也並非首開先例,可陛下並未患病,只是出征在外,居然由其弟來迎娶阿嬈。
這……合適嗎?
可就算宮裡派了女官來“商議”,也不算給她們留回絕的餘地。
林幼霞沒了主張,想問齊半靈的意思,卻見齊半靈已經笑著開口了:“姑姑客氣了。陛下御駕北征以振軍心,於國於民都是大好事。婚事既不能推遲,那也辛苦平王相代了。”
那女官眸中露出滿意的神色來,朝著齊半靈屈膝一禮:“齊二姑娘聰慧通達,實乃六宮之福。”
齊半靈莞爾:“姑姑過獎了。”
說著,她朝身側的倚綠使了個眼色。
倚綠會意,從袖中取出一個荷包,想上前遞給這個女官。
這女官卻後退一步推辭道:“姑娘,奴婢前來傳話乃是奉命行事。無功不受祿,奴婢不敢受姑娘的賞。”
她既這麼說了,齊半靈也不強求,就遣人送這位女官出去了。
那女官出了趙國公府,直接上了馬車直奔宮內。她從側門入宮,垂首穿梭過數條宮內長街,最終停留在一座富麗奢華的宮殿前。
這座宮殿黃瓦紅牆,三人高的宮門上,掛著“瑤華宮”的匾額。
瑤華宮正是宜妃的寢宮,處處透著精緻。不同於有些宮殿表面浮華,實則暗處有些掉漆生鏽的也無人修補;剛過了年,瑤華宮角角落落都被重新上過漆,宮苑內的白玉扶欄被擦得涔涔發亮,陽光一照,泛著溫暖的光澤來。
瑤華宮正殿前載著兩棵高大的桂花樹,是越王專程命人從封地馬不停蹄移來的。
現下春寒料峭,這兩株桂花卻依舊蒼翠欲滴。
宜妃最愛在秋季桂花開放的時候,在院內搭個棚子賞桂花。嗅著秋日裡著襲人心脾的桂花香,躺在綠陰如蓋,翠影斑駁的樹下,極是悠閒。
這女官現在卻無心賞景,而是蹙緊眉頭走到桂花樹下,從樹後提著一個小宮女的耳朵,把她拽了出來。
從後頭跟上來兩個小宮女,都是惶然失措的模樣。
那被揪住耳朵的小宮女疼得眼泛淚花,連連告饒:“青綿姑姑,奴婢知錯了,奴婢再不敢躲懶了。”
青綿依舊緊蹙眉心,低聲斥她:“小聲點,你們非得驚動娘娘才舒服是不是?”
小宮女們連忙小聲囁喏著說不敢,青綿才放開手,冷冷一笑:“能來瑤華宮伺候是你們的福氣,尚儀局調/教出來的新人削尖了腦袋都擠不進來呢。若再被我瞧見有下次,我就當你們不想要這福氣,自有的是人要替你們的差。”
她又指著剛剛被她揪住耳朵的小宮女:“你不是頭一回了,也別留了,趁我沒改主意把你送去浣衣局前,趕緊滾。”
那小宮女不敢張口反駁,其他幾個更不敢替她求情,眼睜睜看著她回房收拾東西去了。
青綿解決了幾個躲懶的小宮女,才整了整衣服,掀了簾子進入正殿。
守在正殿裡的小宮女一見青綿便迎了上來,悄聲說道:“青綿姑姑,娘娘正在東配殿裡歇息呢。”
青綿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又道:“你們先退下吧。”
正殿裡的小宮女們聽了,便屈膝行了禮,一起退到了殿外。
待殿內伺候的宮人都退下了,青綿才放輕腳步走到東配殿外,緩緩推門而入。
宜妃秦如月已經起了,正穿著粉紅的輕紗薄衫,坐在銅鏡前細細描眉。
她才剛十八,身形頗為豐腴,面若桃花,眉梢眼角也透著由內散發的嫵媚,如玉般白皙剔透的手指捏著眉筆仔細描摹著。
待描完了,她對著銅鏡看了又看,嘴角不滿地抿起。
這時,她才注意到身後的青綿,唇角又勾起:“回來了?那個新後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