睏倦、疲憊,又心事重重。唐南感覺暈暈的,一夜徘徊在半睡半醒之間。
梁軍躺在身邊地上,嘴裡咿咿呀呀的說著夢話,什麼凌波微步、神行百變、梯雲縱,一會兒呵呵樂,一會兒手刨腳蹬。
好不容易等梁軍安靜了,耳中又聽到開門聲。睜開眼,天亮了。扭頭看。
唐怡走到沙發邊,看唐南睜眼瞧著她,便奇怪道:“你向來跟梁軍一樣睡的像豬,怎麼今天醒的這麼早?”說完往旁邊踢一腳,正踢在梁軍的肩上,又轉身去了廚房。
梁軍躺在地上,肩膀上一陣劇痛,“哎呦”了一聲跳起來叫道:“我打了她一掌,可我沒看見她怎麼踢的我……”
唐南伸出一根手指在梁軍眼前:“這是幾?”
“一指禪……”梁軍思索著,“我以為自己的輕功已經是天下一絕,沒想到你竟然練成了一指禪。”
唐南拽著梁軍把他拉進洗手間,叫他先洗了臉再說話。
倆人洗漱了,把被褥、沙發墊也都收了,將客廳還原。
唐怡做了早飯,把小貝和黑塔都叫起來,五個人圍著餐桌早餐。唐怡把冰箱裡所有主食都蒸出來給黑塔吃。黑塔大約是第一次體驗到吃飽的感覺。
唐怡這天上午要做家教,出門前囑咐四個男人不許出門,叮囑梁軍盯著唐南做題,等她買菜回來吃中飯。又給梁軍指了指掛麵的藏身處,交代說黑塔要是餓了就先給他煮,拌著冰箱裡的豆瓣醬。
梁軍開啟電視,教黑塔玩個簡單的遊戲,然後趁著黑塔玩的起勁兒,把豆瓣醬和掛麵偷偷換了個地方藏了。
唐南嘆了口氣,坐在搖搖晃晃的短腿桌前,做模擬題。剛寫了半頁紙,小貝跑過來拉著他的衣襟兒說:“唐南哥哥,我有個玩具掉床底下了,幫我拿出來好麼?”
唐南沒多想,在電視櫃裡把手電翻出來,跟他著去了臥室。唐南趴在地上看那床下,掃視了兩圈,什麼也沒看見:“您掉了什麼玩具?”
身後,小貝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這是你的注意?”
唐南迴頭,看著小貝一臉嚴肅:“什麼我的注意?”
小貝抿了抿嘴兒,然後說:“只要你願意,你擁有與眾生平等的權利……”
唐南一驚,趕緊捂住了小貝的嘴,看了看門外,然後貼著小貝的耳朵說:“小心隔牆有耳。你想讓我做什麼就直說,犯不著總念我的臺詞兒。”
小貝點點頭,唐南放開了手。
“我問的是福利院,”小貝說,“是你的主意麼?”
“什麼福利院?”
小貝看唐南的表情,不像是裝的:“昨晚唐怡姐姐說的,今天下午送我去一個地方,全都是小孩子,很好玩,你們小時後都住在那。我問她那地方叫什麼,她說是兒童福利院。你以為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你想唬我,想甩了我?”
唐南眉毛一挑,唐怡居然跟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不是我的主意,”唐南說,“就為了這事?福利院沒什麼不好的,我們住那的時候很開心。”
小貝沒說話,歪著頭看他。
“你為什麼總是粘著我?你是誰?”
小貝還是不說話。
“好吧,”唐南說,“如果就這事兒,等她回來我跟他說。”
“你要說到做到,不要騙我。我可知道你不少事。”
唐南勉強笑了笑伸出小手指:“拉鉤。”
小貝沒理他轉身出去了,出門前說了聲:“幼稚!”
沒過兩個小時黑塔就喊:“餓!”。梁軍沒法子把面都給他煮吃了,沒過多久又喊“餓!”。梁軍只能陪他玩跳棋,帶著他畫畫,拍手唱歌謠,玩兒過家家。為了讓黑塔忘記飢餓,梁軍把一上午的吃雞時間全都荒廢了。
小貝還是對平板更感興趣,看著政商財經新聞和各類瑣碎文章,就像他能看懂似的。
熬到中午唐怡終於買了菜回來。座上水,煮上飯。剛要歇一會兒就被唐南拉到臥室裡,關上了房門。
“幹嘛你?”
唐南搜腸刮肚,把6歲孩子的心裡特徵連同創傷後遺症,再並小貝可憐幼小的心靈等等翻來覆去的說。又說保證不會影響複習云云。等到唐怡不耐煩了,他才把要留下小貝的事說了。
唐怡猶豫不決,擔心自己沒空照顧,擔心唐南和梁軍不會帶孩子。
兩個人還在商量,唐怡突然聞到一股味道,她筋了筋鼻子問:“聞到了麼?好像是煤氣!”
唐南聞了聞,確實有煤氣的味道。
倆人推門出來。
“你們聞到煤氣味兒了麼?”
梁軍提鼻子聞了聞,搖搖頭。小貝跑過來叫:“我聞到了,好濃的煤氣味兒。”
唐怡去開窗,唐南跑到廚房把火都關了,可味道還是很大。
這時有人敲門,一邊敲一邊叫:“有人麼?煤氣洩漏,疏散居民。不要用電器不要用火。”
梁軍開了門,敲門的是一個警察。警察把話重複一遍,又趕去敲下一家。窗外也響起劣質擴音器發出的廣播,說的內容也是一般。
唐怡趕忙拉起小貝,大傢伙一起出門,跟著鄰居們從消防梯跑下樓。
梁軍這時才說:“嗯,可不是麼,我也聞到了。”
唐南心裡奇怪,如果是煤氣洩露,為什麼自己跟唐怡兩個在臥室裡卻先聞到了?為什麼梁軍到此時才反應過來?
他提鼻子仔細聞了,確實是煤氣的味兒。
唐南昨晚睡的不好,靈能只恢復了少許。他試著微微提起一些靈能,果然發覺這味道有些特別。又用精神法術在自己的神經系統上轉一圈,味道就沒了。
唐南隨即恍然,這大樓裡一定有人在使用靈能法術,讓樓裡的人全都聞到煤氣味道。這並非是真的煤氣洩露。這個搞鬼的靈能者實力不弱。
鄰居們全都來到外面,在隔離線外張望。大樓內外消防和燃氣公司來來回回忙碌著。唐南心裡尋思,這一定是昨天跟蹤並監視自己的人弄的。他們不安於等待,動了手腳,想看自己的反應。他們是小貝一夥的麼?還是說他們要觀察的正是小貝和黑塔,不是自己?
唐南立即想到了最壞的情況。不能存僥倖心理,搞不好監視自己的人就是靈能護衛隊。二十六年前就是這些人追捕自己,還在對抗中打碎了自己的靈能。這些年的隱居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躲避這隻部隊。
唐南昨天殺了一位神靈,這樣的大案會驚動很多人,自然也包括靈能護衛隊。而且用這種擾民的做法,這麼肆無忌憚的,像極了靈能護衛隊的風格。
唐南看著街上扶老攜幼的鄰居們,小孩子驚恐的眼神,中年人對自己傢俬的擔心,可憐的老者把自己包在毯子裡。他們無助的等待救援安排。靈能護衛隊那些人慣於以正義之名,做這些任意妄為的事情,而且從不考慮附帶的損傷。他們即不肯現身,又搞出這麼大動靜,一定是想在暗中觀察,期望有人能漏出破綻。
唐南重新評估了自己的處境,如果真是靈能護衛隊的話,他們不管盯上誰都不會輕易放手,指望他們無功而返是幼稚和無知的想法。留在這裡繼續裝下去很難保證不漏出破綻。而且小貝和黑塔來歷不明,也是威脅。
如果現在就逃走,自然會暴露,但坐以待斃更加危險。
逃跑!唐南打定主意,找個地方隱藏起來,等靈能慢慢恢復。
“我去給你們買點兒水喝。”說著唐南轉身,卻要往人多的地方鑽。
小貝跟上來拉著他手說:“帶我一個,我陪你,我也去。”
“啊,不要了,人多又亂,你跟大傢伙在這更安全些。聽話。”
小貝叫道:“我不,這裡無聊,我跟你去買水。”接著又從牙縫裡小聲擠出幾個字,“你休想。”
唐南自知被小貝看穿了心思,無奈的牽著小貝的小手又往人群外走。
他們在街角找到個便利店買了五瓶水。
“這回是你乾的吧?”小貝突然問。
“什麼?”
“破煤氣洩漏,別裝了。”小貝說,“我有那種能力,我只是不知道怎麼用。所以,我知道這不是煤氣洩露,是有人想讓我們這麼認為。”
唐南更加疑惑小貝的身份,自己要運用法術才發現的事,小本怎可能只憑感覺?
“對,不是煤氣洩漏。但不是我。我想趕走你,或者自己跑。但我不想無家可歸。”接著又自言自語道,“一整棟樓,這麼多人,我現在可沒有那麼大的力量。”
“以前有?”
唐南沒有回答。
小貝低低的說:“我不會纏你太久。我也不想壞你的事。不管怎麼說,謝謝你替鍾離報仇。”
唐南一驚,小貝居然知道是自己殺了那個神靈。只是他誤會了,擅殺神靈不是為了報仇,是為了自保。
唐南帶著小貝回到人群中,卻沒見梁軍。唐怡朝人群外面指了指,原來是在旁邊打電話。梁軍打完電話回來,跟唐南和唐怡說:“我爸打來的,讓我今天回家吃飯。”
唐南問:“你多久沒回家了?”
梁軍支支吾吾。
唐怡說:“還用說麼?要麼就在宿舍,要麼就在這混,你端午節之後就沒回去過了吧?”
“有哪個男子漢成年了還跟父母住的?”梁軍解釋,“媽寶男?NO!好男兒志在四方聽過沒?”他一手摟住唐南,“我還得輔導唐南功課呢!”又指著被疏散清空了的公寓,“你看看這亂的,沒我能行?我這都是為了……為了……那什麼。昨天我還扶老太太過街了。還有前天嗯……我上週給我媽打過電話了的我跟她說……”
“那你回不回去?”唐南打斷他。
“再陪你們等會兒,再等會兒。看你們沒事兒了我再走,要不我放心不下。你們太讓人操心……”
整個小區的人一直等到了黃昏時分。搶修隊通知,故障原因仍然沒有找到,所以只能請大家都不要回家了。
當然找不到,根本就沒有洩漏。
大家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梁軍突然提議:“要不都去我家?”
唐南靈機一動,連忙應承:“我看也只能這樣。”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唐怡不放心小貝,決定今天不回宿舍了。她也很久沒去看望梁軍的父母了,十分想念。
唐南心裡有些激動。張勇是梁軍父親的下屬,這也許是個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