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卞鶴軒突然有了些計較,慢慢憋不住了,等劉香洗手回來張口就問:“你給每個人都這麼擦啊?”
“啊?”劉香像做了虧心事,打了個哆嗦。
“你上戶,給每個病人都這麼擦啊?”卞鶴軒突然覺得自己很低俗,竟在意起這個,一張俊臉不懷好意地打量起劉香來。
“也不都是,有的癱了的,年歲大的,動彈不了,就得擦擦。”劉香說,像給領導彙報:“大哥,我說的都是實話。前幾個月,我都在一家照顧老人,每天擦好多回。那老人說不了話,最後還是我給送走的。”
卞鶴軒沒想到劉香能說這麼多。果然是傻,送走老人這種事,有的人很忌諱,護工輕易不說。
“你送走的?”
“嗯,我每天都給他擦擦,走的時候,乾乾淨淨,一個褥瘡都沒有。”
“……那挺好,老人兒女得好好謝你。”卞鶴軒聽他說是給老人擦,心裡又不那麼介意了,“他們給你多少錢?”
“一個月4500,管吃管住,週日休息半天。”劉香老老實實招供。
卞鶴軒剛靜下的心,頓時又沸騰了。按規矩,把老人舒舒服服伺候走的人,那是兒女的恩人,那他媽是要給錢的!不是他卞鶴軒只認錢,這是不成文的規矩,家裡條件好的能出1、2萬,沒條件的,湊個500也是心意。可聽劉香這意思,這家兒女多半欺負傻子了,是一分沒往外掏。
真他媽傻,到處叫人欺負。
劉香看大哥臉色難看得嚇人,以為自己開價高了:“不是,照顧老人收得多些,大哥這個活,4000,包吃包住,我不要休息日了,行不行?”
“你先睡吧,明天再說。”卞鶴軒沒答應,他怕傻子認死理,自己答應完就轟不走了。劉香其實還想去抹油的,可大哥看著像在氣頭上,忍了忍沒敢動,爬上護工床。
“你……以後別誰都給擦啊!怪累的。”其實卞鶴軒想說怪髒的,可他又覺得自己齷齪了,傻子不懂私.欲,這是工作,自然不覺得髒。可他不一樣,他介意那雙手給別的男人擦,甚至他媽的很介意。
劉香趕緊答應了。護工床比病床矮多了,他往上看,看卞鶴軒那條打了石膏的腿,特別直特別長。這要是站起來,比自己還高吧?想著,劉香臉上一熱,把小被子往臉上拉。大哥怕他累,不讓他給別人擦,這是對他好嗎?劉香覺得是,他覺得大哥對他真的好。
醫院的早上總是格外忙碌,7點打水的老媽媽來,8點餐車就推進走廊了,9點護士交班,給卞鶴軒掛消腫、消炎液。通常卞鶴軒都是不起床,夜裡睡不好,就靠早上的困勁兒補覺。今天他還在夢周公呢,就聽到一個非常具有穿透力的嗓音,一個激靈,醒了。
歇菜,卞姐來了!
卞姐,卞鶴軒的親媽,原名卞芸,和自己兒子一樣,有一張港星的臉,大高個兒,大長腿,走路帶風,笑裡藏刀。
“卞鶴軒你給我起來!”卞芸搭早班機,找不著兒子就找他那兩個生死之交,米小左八面玲瓏自然說不漏嘴,但顧異就懸了。
“呦,卞姐來了,來坐,來坐,什麼風把您吹來了?”卞鶴軒支著胳膊往直坐,一雙手撐住了他,往他後腰塞了個靠墊。
卞芸進病房正趕上這一幕,愣了:“呦,卞總換人了?”
“換個屁,損你親兒子這麼開心?”卞鶴軒知道誤會了。
“開心啊,小顧可都招了。怪不得不叫我來,原來是身邊有人照顧,早知道卞總這麼快活,我真不操心了。”知子莫若母,卞芸仔細看了幾個來回,就知道這是兒子特著迷的那種臉。
“卞姐你真誤會了,這是護工。”卞鶴軒嫌她多事,衝劉香瞪眼睛:“傻了啊?叫人啊!”
“不是傻子,是輕微智障。”劉香傻傻地說,他剛打了米粥,還沒吃呢,突然進來一個女人,也不認識。大哥讓他叫人,那就叫吧。
“大哥這是……誰啊?”
“我媽。叫人啊。”
“那……姐姐好。”自己媽說過,有白頭髮的叫阿姨,沒有的叫姐姐。劉香看她沒有白髮,笑著叫姐姐了,兩個臥蠶嵌在下眼瞼,很可人疼的一個小夥子。
卞芸愣愣地聽完,嘴角動了動,什麼都沒說,轉身把果籃遞過去:“乖,幫姐姐洗幾個水果,洗乾淨點兒。”
劉香一有活幹就特別高興,提著果籃給卞鶴軒看:“大哥你愛吃哪個?”
“蘋果吧。”其實卞鶴軒最不愛吃蘋果,愛吃楊桃,但是怕傻子聽不懂。劉香去洗水果了,屋裡靜了得有半分鐘吧,卞芸才捅破了玻璃紙:“可惜了,真沒看出來。”
“嗯,傻大個兒,先湊合用吧,過幾天給換下來,說話費勁死。卞姐還沒吃飯呢吧?”
“機場湊合吃了。”卞芸把從顧異那聽來的話整合整合:“卞總,你是不是想氣死我?不就是個分手你至於玩自殺嗎?小顧說你還鬧絕食!有骨氣啊?你撿回一條命還敢玩絕食?”
卞鶴軒一聽,心裡把顧異罵了個遍,那孫子指不定誇大其詞成什麼樣了。“停停停,誰自殺了?誰他媽絕食了?我是怕你著急,先說好啊,等我能下床了再動手!”
話這樣說,卞芸還是很心疼兒子。“那什麼時候能復健?醫生怎麼說?”
“兩個月吧。提前警告啊,以後你兒子要是有點瘸,你可別不認!”卞鶴軒苦笑。
卞芸一下揪心得疼了。兒子輕易不說喪氣話,傷得不輕。“你先好好養著吧,養好了我再揍你。我現在就是後悔,後悔當時同意你和劉湘好,要不然也沒這事。你和你爸一個樣,認真之前划船不用槳,認真了就往南牆上撞。劉湘那孩子我也知根知底,能綠了你,你還不知道找找自己的原因。”
“可不是,這不就撞車了。”卞鶴軒打岔。
“可你也不能拿人家傻孩子開涮啊,人家再傻也是受法律保護的,真弄出點兒什麼來,不是兩情相悅你就是犯法。”
卞鶴軒遲鈍了一下,反應過來,眼睛裡盡是不屑:“說什麼吶?你兒子是那種人嗎?”
“難道不是嗎?”卞芸呵呵幾聲,開始揭卞鶴軒老底,“我當初同意你和劉湘好,就是因為他管得住你。你倆好之前,我都想大義滅親報警抓你個臭流氓。”
“抓我幹嘛啊?這都是你情我願的事。”卞鶴軒的笑容很淺,和卞姐一樣好看,很有資本的一張臉,“你不懂,你兒子這種純1是稀缺資源,有時候看對眼了,各取所需。況且你兒子口碑好著呢,不僅回床率一直線上,可知道疼人了。”
“軒哥你消停會兒吧,腿都斷了,就別浪了啊。”卞芸心裡真沒譜,好歹拎過來一個保溫桶,“給你的,小顧說你不吃飯,這湯是我大早上排隊給你打的,趁熱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