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了。但他的視線和注意力在當下的那一瞬間卻沒有跟著手機一起飛走。
咖啡館裡多了個人,站在小橙身後恰好比她高出一個頭。
日系女高中生制服短裙,及腰的黑色長直髮,臉上被淺色花紋的口罩遮住了大半,露出的那兩隻眼睛寫滿了驚訝。
唐樂張著嘴傻愣愣和她對視了幾秒,對方突然轉身,一言不發走回了準備室。
片刻後,等他終於摸到了掉進桌底的手機,一個方方正正醫藥箱砰一下出現在了桌面上。
唐樂大氣都不敢出。
這家女僕咖啡的服務生水準真是太高了。他仰著頭,但垂著視線,盡力避免與面前的人對視。
可視野落得太低,見到的就是短裙下那一雙雪白又筆直的大長腿,看久了臉都覺得燒。
於是唐樂又把視線往上移了些許,最後眼前晃來晃去的便只剩那個寫著“老王”兩字的名牌,和名牌邊幾縷黑色長髮。
鼻尖遊走的都是碘伏的氣味,雖然知道對方動作已經儘量輕柔,但額頭上還是傳來一陣陣刺痛。
“我只是打想趕走那隻烏鴉啊……”小橙抱著貓坐在一邊,“它老是隔著玻璃和豆丁吵架,吵就算了還對著玻璃拉屎你知道的吧?我才剛擦過,又被它噴得一塌糊塗,真的氣死了!“
唐樂聽見面前正在細心為他處理傷口的老王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他覺得這家店看起來什麼都好,就是個別服務生在起名字的時候太不走心了。雖然戴著口罩,但僅憑對方那雙尾部微微上揚的雙眼,唐樂近距離對視了半秒後心跳頻率錯亂至今。
這樣的大美女,怎麼能叫老王呢?
“我本來就是想嚇嚇它把它趕走,誰知道這個人突然出現在我面前……我隨便揮了一下就……”
“怪我,我接的太準了。”唐樂說。
“……對不起。”小橙把頭扭到了一邊。
老王在口罩下似乎是笑了一聲,接著又若無其事地從身邊的醫藥箱裡翻出了一卷紗布開始裁剪起來。
唐樂突然想要反省。
一開啟門看到店堂裡坐著個血流滿面的人正在講電話,估計體驗不會太好。
小橙看起來神經不是一般的粗,而他頭暈腦脹的居然也沒意識到自己的外型看起來有多恐怖,實在是慚愧。回憶老王當時那瞬間睜大的雙眼,明顯是嚇得不輕。
他正坐著接受包紮的時候小橙又接了個電話,幾句話以後表情立刻垮了下來。
"你敢信嗎?奈奈也辭職了!“她掛了電話以後跳起來抱著老王用力搖晃,”這破店是不是風水有問題啊!”
老王被晃得手一抖,抖得唐樂嗷嗷叫。
小橙非常心虛地往後退了一步,但嚷嚷卻沒停下:“再招不到人怎麼辦啊,我這星期一天都沒休息過,我要罷工了!”
老王沒吭聲。
唐樂偷偷瞥了一眼,發現她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傷口很快處理完畢,優質的服務讓唐樂有錯覺連疼痛都跟著減輕了不少。
可惜老王不知為何對他態度顯得很冷淡,收拾好醫藥箱就一聲不吭跑去做開業的準備工作了,一點和他寒暄客套的意思都沒有。
好了,現在水喝過了,傷口也包好了,他又不打算再追究責任,好像也沒有繼續呆在這兒的必要了。
更何況,剛才的電話才講到一半。他還想早點回學校,問清楚昨天晚上自己斷片以後究竟發生了什麼。
正要開口告辭,小橙一屁股坐到了他的對面,突然開始訴起苦來了。
“怎麼辦啊,短短一個月時間連走了三個人,這店還怎麼往下開啊,愁死了。”
唐樂好奇:“你是老闆?”
“那倒不是。”小橙搖頭。
“讓你們老闆去發愁唄,”唐樂起身,“那個,我沒什麼事了就先……”
“但是,他要是再招不到合適的人,我們剩下幾個就得不停加班。我還好就是累點,老王他們還得上課呢。要是實在湊不齊人,那店就沒法正常營業,營業時間太短,就沒盈利,沒盈利,就會倒閉。如果倒閉了,那我就失業了!”
“呃……”唐樂重新坐下,絞盡腦汁痛苦地接話,“你們招工讀生的話,要不我回去學校幫你們宣傳一下?”
“好呀好呀!”小橙猛點頭,然後剛要開口再說些什麼,突然頓住了。
她蹭一下站了起來,兩手啪一下往桌上一撐,整個上半身猛地探到了唐樂跟前。
唐樂被嚇得趕緊往後縮:“怎、怎麼啦?”
小橙伸出手來,橫在唐樂的額頭上,遮住了那個被紗布裹住的大包,又盯著他的臉仔細端詳了起來,把唐樂看得渾身發毛。
“我的臉怎麼啦?”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小橙很是欣喜的模樣:“你其實很好看誒!”
“哈?”唐樂嚥了口唾沫,“還好吧。”
“你想不想打工?”小橙興奮,“我們這兒待遇很好的,真的!”
他說完也不等唐樂回答, 彎腰開啟藏在桌下的抽屜,掏出一盒卡片,從裡面抽了一張塞進了唐樂手裡。
“可是,你們這兒不是女僕咖啡嗎?我又不是……”唐樂說著低頭看了一眼。
卡片中間的LOGO他剛才進來的時候在門口見到過,但此刻更吸引他的的卻是下面那行小字。
Masked girls
——你夢中的女裝咖啡屋
怎麼有一個字和想象中不太一樣。
唐樂伸手揉了揉眼睛,然後又抬起頭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小橙。
兩人視線重疊後,小橙眯起眼睛衝他笑了一下,甜度滿分:“考慮一下嘛,我真的覺得你特別合適!”
唐樂瞬間雞皮疙瘩起了一背。
他後知後覺,終於意識到這根本不是什麼中性的聲音。他最初的判斷完全正確,這根本就是一個男孩子的聲音啊!
逃出咖啡店以後,手機打不開了。
剛從桌底下撈出來的時候明明還好好的,等這會兒再一看,摁不亮了。唐樂回程的路上還抱著點僥倖心理。畢竟他昨天傍晚出門至今都沒給手機充過電,可能只是正常的電量耗盡。
等終於回到寢室連線上充電器,他才不得不面對殘酷的現實。
這部作為他入學賀禮的新手機,最終一個學期都沒能撐過便因意外而夭折,享年四個半月。頭暈腦脹的唐樂趴在床上給相處了四個半月的夥伴默哀三分鐘,然後在第四分鐘睡了過去。
身體狀況影響睡眠質量。
唐樂不停地做夢,一個小片段接著另一個小片段,前後沒什麼邏輯,間或轉醒還未及睜眼意識便又歸於混沌。
他在夢中像一個無能的上帝,縱觀全域性,卻什麼都做不了。無法開口,無法行動,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頭上還在滋滋飈著血的自己在不同的場景中間穿梭,最終反覆抱著同一個人瘋狂表白。
一會兒在畫室門口,一會兒在奇怪的咖啡館裡,一會兒在學校圖書館,一會兒又在燈光昏暗的街邊小巷子裡。
表白用的臺詞每次都差不多。學長我特別崇拜你,我就是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