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任何一例是雙重綁架,更沒有出現任何超過二百萬以上金額的贖金。”馬翔把資料彙總啪地扔在辦公桌上:“至於已破獲案件中的雙重綁架共有63例,大多是十歲以下具有親屬關係的兒童,犯罪嫌疑人不是正蹲在大牢裡就是已經吃了槍子,更沒可能再次犯案了。”
嚴峫接過材料,剛想翻開,江停衝他一招手。
嚴峫只得拿著材料過去,江停坐著他站著,兩人湊在一塊翻看那疊案卷彙總。
“怎麼回事,這路又走死了。”嚴峫弓著身喃喃道,“接下來怎麼辦?”
“哪有那麼容易走死。”
“那你說怎麼回事?”
“……”江停剛要翻頁,突然動作又頓住了,抬頭望向嚴峫:“這條思路肯定是對的,但篩查方式可能有點問題。”
嚴峫挑起了半邊眉梢,示意他繼續說。
“我們再回頭捋一遍這個案子。六個學生抵達農家樂後,譚爽帶著步薇去撿木頭,申曉奇尾隨在後並留下了回程的記號,以便譚爽可以順著原路返回旅館。在此過程中,申曉奇處於獨自一人的狀態。”
嚴峫點點頭。
“我們已經知道綁匪對申家的情況是比較瞭解的,屬於有預謀的跟蹤綁架。而他在目標落單時卻並未出手,而是等到申曉奇救出步薇、譚爽離開後,才動手綁架了這兩人。”
“等等,”嚴峫打斷了他:“你是不是想說步薇可能有一定作案嫌疑?”
“在人質尚未被解救出來之前,連申曉奇本人都不能完全排除嫌疑。”江停說,“這點常識我還是有的。”
嚴峫:“嗯嗯……”
“但我們現在先不提兩個人質嫌疑與否,只討論常規情況。嫌疑人在以‘綁匪’而不是‘行刑者’身份與你電話交涉時,有一點表現是跟正常綁匪角色相悖的:就是他並未主動提起步薇的存在,甚至沒有嘗試多向政府索要一份贖金,似乎從表面看來,步薇對他來說只是個可有可無的添頭。”
江停話音頓了頓,望著嚴峫。
“是啊,”嚴峫被他說得有點莫名其妙:“正因為如此我們才無法判斷步薇到底是不是純人質。如果她是受害者,為什麼綁匪完全不拿她來當做對警方的威脅?如果她不是受害者,甚至是綁匪中的一員,那這種區別對待豈不是更明擺著引起警方的懷疑?——這一點跟綁匪高超的反偵察能力太矛盾了。”
他說得很有道理,連不遠處疲憊的馬翔都聽得聚精會神,忍不住把椅子挪近了些。
但江停卻一搖頭說:“你怎麼就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哎你這人,”嚴峫反手在他肩窩上一掃:“別擱這兒打啞謎,快點說。”
江停沒在意嚴峫動手動腳的小細節。
他說:“步薇的存在對‘綁匪’這個角色來說是沒用的,但她卻被帶走了。會不會因為需要她存在的是‘行刑者’?”
彷彿某種迷霧被撥開,辦公室內其餘兩人眼神都有點變了。
“……公證人,”突然嚴峫喃喃道,“槍決現場通常需要一名公證人。”
馬翔猛地一拍大腿。
“如果行刑者只需要另一名人質作為公證人出現,那麼就像現在這個案子一樣,另一位被綁者家長根本不會接到勒索電話,即便報警也只會當普通失蹤案甚至離家出走處理。也就是說……”
江停攤開雙手,嚴峫立刻把他的話接了下去:“——也就是說,我們的篩選目標應該是跟綁架案同時同地同轄區發生的另一起人口失蹤!”
江停把那疊厚厚的彙總向馬翔一扔,馬翔“噌!”一下精神百倍地跳起來,轉身就衝了出去。
“嚴哥!嚴哥!”半小時後,馬翔咣噹推門衝了進來,啪一聲亮響將材料摔在了桌面上。
嚴峫猛然抬頭,江停像是早有預感般起身走了過來。
“去年七月十二號,江陽縣隆昌鎮一名叫賀良的十六歲少年被綁架,綁匪勒索一百萬並限時七十二個小時。家長東拼西湊借來一百萬,把錢送到綁匪指定地點卻沒人來拿,第四天家長終於到派出所報案,但為時已晚,警方至今沒找到賀良的屍體。”
馬翔嘩啦啦翻開材料,指著其中幾頁:“這個案子有兩點值得注意,一是家長收到了綁匪寄來的血衣,但事後化驗證實是雞血;二是雖然材料中沒出現行刑這個關鍵詞,但那是因為案子不在建寧,我們的卷宗不完整,缺少接警派出所的詳細資訊。”
嚴峫二話沒說,衝外間揚聲:“來個人!”
一名熬紅了眼的刑警衝了進來。
“立刻打電話給江陽縣隆昌鎮派出所,叫他們把去年712賀良綁架案的一手筆錄傳真過來!”
“是!”刑警轉身呼嘯而出。
馬翔唰地抽出另一張列印紙:“按陸顧問的推測,同天、同地、同轄區,江陽縣110接警中心接到過另一名十六歲女生李雨欣家長的報警,稱其女兒因學習成績下降被家人責罵而失蹤,懷疑是離家出走。基層警力緊張,7月13號的警情到24小時後才立案,但16號晚上家人又到派出所撤案,稱女兒自己氣消了就回來了。”
嚴峫和江停不約而同對視了一眼。
——自己回來了。
“這個李雨欣後來還失蹤過麼?”嚴峫問。
“沒有,但她後來因為屢次偷竊而進了看守所。同時值得注意的是我查了下地圖,”馬翔把印著密密麻麻資訊的紙唰地一翻:“李雨欣就讀的江陽一中,跟賀良就讀的師範附中,倆學校是隔著條馬路門對門的關係,地理位置相距還不到二百米。”
同樣青春的少男少女,門對著門,上下學基本都混在一起……
所有人腦子裡都同時冒出了“知慕少艾”這四個字。
“江陽一中。”突然嚴峫沉吟道:“雖然我高中時沒好好上課……但我記得通常某個地方的第一中學,都是該地區最好的學校之一吧。”
馬翔肯定道:“對,江陽一中挺有名的,我剛還搜到他們那出過高考狀元。”
“那一個考上當地最好高中,會因為學習成績下降而被父母責罵的女孩子,為什麼會因為屢次偷竊進看守所——她以前有過偷竊的記錄麼?”
“沒有,不過也可能是未滿十六歲沒留下記錄……”馬翔也沒法解釋:“是挺古怪的。”
“可能是偷竊癖,”江停淡淡道。
嚴峫和馬翔同時投來視線。
“偷竊癖通常發生於女性,以十五歲以上二十歲以下發病較多,其症狀大多是心因性的,由外界因素誘發。”江停說:“如果她當過‘公證人’,那麼這可能是PTSD,即創傷後應激障礙症的一種表現形式。”
說到最後幾個字時他神色稍稍有些晦暗,但在深夜的辦公室裡沒人能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