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轟鳴中與子彈貼面擦過,猶如金色流星,向廢棄公路盡頭的荒野風馳電掣而去。
砰!砰!砰!
最後三發子彈追著尾煙打空,車燈眨眼就消失在了茫茫黑夜裡。嚴峫“操!”的罵了句剛要追,突然只見遠處,伸手不見五指的山坡上影影綽綽亮起大片車尾燈,猶如無數赤紅魔眼——那裡竟然還埋伏著數不清的人馬!
咣噹!一聲金石交激,嚴峫劈手把空槍砸在了石頭上。
尖銳的警車鳴笛隨風飄來,遙遠的高架橋上,終於現出了閃爍的紅藍警燈。
“你沒事吧?”嚴峫擦了把血,轉身問:“先上我的車去暫時……江停!”
江停緊緊按著自己的眉心,大半張臉都藏在手掌後,儘管竭力控制卻無法平息住肩膀的戰慄。嚴峫上前抓住他手臂強行拽開,只見他面色堪稱青白,這麼暗的情況下,都能看見那總是薄薄抿緊的冷淡的嘴唇竟然在不住顫抖。
“你別嚇我,江停?”嚴峫扶住他低聲道:“醒醒!”
“對不起。”江停想用掌心蓋住面孔,卻無法從嚴峫的鉗制中掙脫手腕,只能神經質地用力向另一側撇過臉:“……我剛才只是想……”
“沒事,沒事。”嚴峫用眼神示意韓小梅待在車裡不要靠近,同時小心翼翼把江停摟在懷裡:“總會過去的,我在這裡,啊?聽話?”
“我剛才是想幫你的。”江停嘶啞道,“但我已經無法……我——”
他頓了頓,終於說出了那句話:
“我扣不下扳機了。”
嚴峫微怔,還沒來得及明白是什麼意思,突然韓小梅拿著步話機從切諾基車裡探出頭,焦急道:“嚴副!現場傳來通訊說發現了犯罪分子的聚集點,是一棟待拆居民樓樓頂,狙擊現場發現可疑遺留物!”
“遺留物?”
“一件七八歲小孩短袖白汗衫,有陳舊血跡殘留!”
嚴峫只覺懷裡一動,江停推開了他,喘息道:“……什麼?”
腦海深處亂糟糟的,似乎充斥了無數念頭,又全是茫茫空白。江停蹣跚向前走了幾步,再次伸手掐住緊鎖的眉心,但即便指甲深深切進皮肉,都感覺不到任何疼痛。
最後那點微末神智如同遊絲,竭力維繫卻不得救,只能向著深淵急速跌落。
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正急促倒氣,隨即頹然一軟,失去了意識。
“——江停!”
嚴峫幾乎是箭步衝上前,一把將江停接住,拍著他的臉頰厲聲道:“醒醒!江停!”
韓小梅驚呆了,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只見嚴峫把江停打橫抱了起來:“上車往回開,快!”
這個時候高架橋上那幾輛警車已經越來越近,紅藍光芒幾乎閃到了他們身前,韓小梅手足無措地指給他看:“但嚴副,大夥已經……”
“打電話給人民醫院。”嚴峫把江停抱上車後座,強迫自己深吸了口氣鎮定下來,果斷道:“——不,等等。打電話給私立醫院,上車我告訴你是哪家。”
馬翔開著警車呼嘯而來,隔著幾十米就只見前方嚴峫鑽進了車門,隨即大切亮燈倒車,調了個頭。
“喂嚴哥!”馬翔降下車窗:“我們緊趕慢趕的……喂?!”
切諾基完全無視了他的呼喚,甚至連等等的意思都沒有,直接向警車相反方向呼嘯而去!
“……”一排警車依次停下,所有人都在塵土瀰漫中傻了眼。半晌馬翔探出車窗,衝著大切越來越遠的後燈悲憤道:“你趕那麼急去看老婆生孩子嗎?你又沒老婆!喂!”
·
閃著警燈的切諾基在空曠的高速上全速馳騁,連闖幾個紅燈,在安全監控中留下一道黑色的殘影。
後視鏡中映出嚴峫陰霾的眼瞳,他看向後座——江停隨著行駛的顛簸微微搖晃,似乎在昏迷中不斷重溫某些不堪回首的記憶,雙眼緊閉的面容上清晰浮現出一絲痛苦。
我扣不下扳機了,他這麼說。
什麼意思?為什麼?
臥底“鉚釘”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往昔總會過去,江停,千萬不能沉淪其中——嚴峫心中一遍遍默唸。
就算曾經做錯過什麼也無所謂,如果你想付出代價,至少不會獨自一人面對未來。
……
動盪。
顛簸。
江停分不清自己在什麼地方,周身炙熱卻苦悶難言,彷彿被拘禁在某個狹小黑暗的空間裡。
我死了嗎?他想。
靈魂彷彿在深水中緩緩上浮,終於窺見光亮,迫不及待地鑽了上去。
譁——
小男孩從河面探出頭,發出快活的笑聲,機伶伶游到岸邊爬了上去,抓起方方正正疊在石塊上的白汗衫三兩下穿好。
仲夏傍晚的夕陽映著他潔白的側臉,亮得彷彿面板都浸透了水,黑髮溼漉漉搭在臉頰邊。他那沒有下水的小夥伴規規矩矩坐在石塊上,默不作聲盯著這一切,看了很久才說:“你的衣服溼了,不換一件嗎?”
“可是我只有這一件啊。”
“那髒了怎麼辦?”
“髒了回去要捱打的喔。”
小男孩坐下來,歪頭望著他總是很沉鬱不知道在想什麼的朋友,笑著問:“你今天還練琴嗎?”
“你想聽麼?”
“想呀!”
他的朋友似乎笑了一下,那笑容裡帶著說不出來的意味,起身拉住他的手:“跟我來。”
金紅的風席捲曠野,裹著遠方城市的氣息奔向遠方。舞臺奢靡,一如往昔,斜陽穿過高高的彩繪玻璃窗,映出空曠寂寥的劇院和佈滿灰塵的座椅;前排只有一個小男孩笑著,為獨自演出的提琴手鼓掌——
Hot summer days, rock \\\\\\\'n\\\\\\\' roll
The way you play for me at your show
And all the ways I got to know
Your pretty face and electric soul
……
那旋律久久迴盪,演出永不散場;孩提時光縱情嬉戲,彷彿歲月洪流也衝不走厚厚的粉墨濃妝。
“我永遠只為你一個人演奏,”小男孩聽見自己的夥伴帶著童稚這麼說。
隨即他們肩膀變寬,身形拉長,一道深沉喑啞的聲音在耳邊重複:
“我曾經許諾永遠只為你一個人演奏。”
江停抬起頭,卻什麼都看不見。他全身滿是爆炸的餘燼,傷痕累累而形容狼狽,被人推進房間反銬在扶手椅上;他的眼睛被布矇住,即便知道那個人正向自己走來,卻無論如何都無法窺見那張近在咫尺微笑的臉。
Will you still love 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