淇淋陪他走過一段回家路的人,也是主宰死亡的死神。那麼,那說過的下一次要把他帶走,即使是目前忘了,陵霄將來也會照做。
還好他一路跟著他們找了過來,希望能來得及。
池嘉言此時卻有點絕望。
“真的……不可以網開一面嗎?”他喃喃道,“世界上壞人那麼多,連池瑞他們那種人你都不想他們被我咒死,自然法則有那麼重要嗎?為什麼不能按照好壞來決定生死呢?”
陵霄不明白池瑞是誰,料想那是未來的自己才該知道的事,冷道:“天真,不是誰都可以打破命盤的平衡。”
鹿呈試圖拉走池嘉言,對方卻沒有任何反應。
寒意驟降,屋內陷入了僵持,陵霄也沒動手,似乎想讓這個少年明白死亡的意義。
“哥哥你帶走我吧。”片刻後,池嘉言抬頭直視著陵霄,眼神堅定,“這樣是不是也能維持平衡?反正我也是個害人精,還不如早點除掉我。”
陵霄微微一怔,他從來沒聽到有人說過這樣的話,繼而微怒:“你以為我不會殺你?”
池嘉言臉色白了幾分:“我……我沒有。”
陵霄道:“言靈,不要以為你可以左右我的決定。我並不是你認識的那個我。”
“我知道。”池嘉言囁喏道,“我知道你早晚會殺死我的。”
陵霄倒是對他有點改觀了。
從目前和這個少年接觸的情況來看,他一直覺得池嘉言是個軟弱的、在夾縫裡艱難生存的孩子,即使不害怕死神,卻也謹言慎行的的活著,像一枝嬌嫩無知的花朵。
“人終有一死,我活著也沒有什麼用。”池嘉言扯了個笑,“讓於叔叔和秋秋姐告別之後好好的進入輪迴,這樣不是更好?”
陵霄覺得這樣的笑容有點刺眼:“你不怕死?”
池嘉言道:“怕。可是哥哥你是我的朋友啊,我死了大概也會和你在一起吧。那樣的話我就不怕了。”
陵霄鬆開了手。
蒼風也瞬間迴歸在黑衣之上,變成了金色的圖騰。
死神的氣息盡數收了起來。
他……似乎明白了未來的自己為什麼會和這個少年做朋友。
於從書癱坐在地,鬆垮的臉皮不住的顫抖,他有心想要感謝池嘉言,卻說不出口。
果然是心軟了啊……這個言靈的影響這麼大的嗎,口嫌體正直……鹿呈咳了一聲道:“於從書,你還逃嗎?”
於從書搖頭:“不逃。”
陵霄冷著臉一言不發。
池嘉言蹲在地上對於從書說:“於叔叔,秋秋姐今天有表演呢。您去告別吧。”
鹿呈提起於從書的衣領:“香水再噴一點,你這樣去看演出會嚇死人的。老實點不要動歪心思,我陪你一起去。”
兩人走出辦公室,於從書一步一回頭問:“嘉嘉會死嗎?”
鹿呈推他一把:“怎麼可能啊大叔。你關心你自己吧……一會兒還能見你女兒最後一面,你真是運氣好……”
辦公室裡,池嘉言閉上了眼睛。
陵霄低頭看著他。
“哥哥動手吧。”池嘉言說,“我自願死在你的手上。”
陵霄道:“你死了之後也不會和我在一起。”
池嘉言睜開了眼睛,疑惑問:“為什麼?”
陵霄的臉隱沒在陰影裡:“因為我身處的地方——是無間地獄。”
第14章
被言靈一句話強迫著無法降落的雨,終於在兩個小時候姍姍來遲了。
陵霄和池嘉言站在公交站臺上,行人並不太多,空氣中有一股汗味夾雜著灰塵被打溼的味道。
池嘉言看了看雨簾,頗為擔心的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秋秋姐演出結束了沒有,於叔叔他……”
而陵霄面容冷峻,腦子裡卻無法控制的浮現出剛才的畫面。
他說他身處的地方是無間地獄。
其實,那大約是一種形容,更符合這個世界對死神所在之處的形容。
陵霄實際上來自於另一個高維度的世界。作為古早時期最早遷往高維度的人類,他們一直對低維度的世界關切有加。不知道是誰發現了兩個世界之間的密切關聯,低維度的世界若是出現紕漏或者打亂,高維度的世界便會受到很大的不良影響。為了保證秩序,他們發明了命盤,不得不分配不同的人去進行不同的工作,其中以命運為首做指揮,來到低維度的世界維持秩序。
久而久之,低維度的少數人類發現了這件事,他們將其渲染,成立了不同的宗教,虛構了不同的神話。
陵霄自有記憶起,就負擔著人世間最艱難的工作——死亡。
他無悲無喜,無慾無求。
生來一人,歸去獨身。
命運告訴他,他肩負重任,需要堅持到世界大同的那一天,一切歸於寧靜了,他才能卸下擔子。
有時候比起工作,他覺得這更像是一種懲罰。
他回不了自己的世界,因為這工作似乎沒有盡頭。
他也無法融入人類,因為他沒有他們的感情。
對於陵霄來說,他的生活等於:什麼都沒有。
想象一下,無窮盡的虛無,那不是無間地獄是什麼?
當時他們還在於從書的辦公室裡,他說他身處的是無間地獄,說出口,才發現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對這樣的生存方式有了惡意。
池嘉言是怎麼回答的?
哦,這個天真的言靈說:“那有什麼關係?我願意陪哥哥去地獄。如果我來不了的話,哥哥你可千萬要來找我。我一個人死掉會很寂寞的。”
剛想到這裡,陵霄被人拉了一下。
“哥哥走了。”池嘉言拉著他的衣袖,“車來了。”
眼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來了一輛大紅色的公交車,在雨水的沖刷下更顯得顏色鮮豔。
以這紅色為背景,池嘉言的臉顯得更加白皙,一雙眸子也似染了墨一樣氤氳。
他們跟著人群上了車,車內比較擁擠,陵霄便拉著把手站立。而池嘉言個子還矮,就抱住了他一條手臂,緊緊的礙著他,似乎比平時還要親熱一點。
大約是因為陵霄不僅放過了於從書,還饒了他一命的緣故。
公交車走走停停,車廂裡的人們來來去去。
陵霄出了一會兒神,忽然發覺透過車窗玻璃的反光,身邊的少年似乎一直都在看玻璃裡面的他。
沒料到陵霄會忽然抬頭,兩人的視線在玻璃上的投影裡相撞。
池嘉言的臉立刻就紅了。
“言靈,你在看什麼?”陵霄問。
池嘉言不自覺鬆開了陵霄手臂,此地無銀三百兩:“沒、沒有啊,我沒有看你。”
陵霄:“……”
池嘉言看上去很窘迫。
他低下頭,只有一截紅了的耳尖露在黑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