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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拍了整整一天。晚上收工的時候,收到了甲方發來的訊息,宋珊心情大好,踩著優雅的高跟鞋,拎著小包對羅瑞一通誇。和早晨急得跳腳的樣子判若兩人。
羅瑞卻沒有一點歡喜的心情,只是覺得累。
“珊姐,我的行程排到什麼時候了。”
宋珊開啟備忘錄,翻到最後一頁。“到明年6月。昨天還收到一個本子,明年8月開機,你有空回去看看,下週前回復我。”
“推了吧。”羅瑞說“明年6月以後的工作不要再接了。”
宋珊按上了電梯門。
“你什麼意思?要休假?那給你空出倆月就行了啊。”
羅瑞看著她,認真的說“我想……退出娛樂圈,以後不當藝人了。”
宋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像是在等一句“愚人節快樂”,可是並沒有等到,他沒有在開玩笑。
“你……逗我啊?這可是你事業最輝煌的時候,你才紅了幾天?你的事業,前途,未來,都不要了?”
“行行出狀元嘛。”
“是,行行出狀元。你就是這個行當的狀元,離了這裡你還能幹什麼?”
宋珊並不是在譏諷他,他知道這是事實。
羅瑞按開電梯,徑自走了出去。宋珊跟上去,上了車才又接著剛才的話說。
“你的事業才剛剛開始,如果你累了,我來想辦法安排,你休半年都沒問題。至於要退圈?”
“姐,我叫你姐。”羅瑞說“我想活下去,好好活著。”
“公司會有人接手,公司裡的新人,你覺得哪個有出息你就帶哪個。或者你哪個都不想帶,要另謀出路都可以,只要公司還在就永遠有你的股份。這麼多年,謝謝你了。對不起,我讓你失望了。”
“你這是幹什麼?安排後事,打發我?”
“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宋珊無語。她現在雖然窩火,但也清楚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羅瑞向來說一不二。
“你想好了?不後悔?”
“我想了一晚,才做出這樣的決定,一直拖到現在才敢告訴你。後悔?以後可能會吧。但至少現在,我不後悔。”
宋珊問“昨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羅瑞捂著臉,沉吟良久“等我想好了,就告訴你。給我點時間吧。”
“你都想好了,我還能怎麼辦。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事已至此,她只能最後一次為羅瑞安排好善後的工作,將他退圈的損失降到最低,甚至確保他以後的生活不被打擾。
真是個盡職盡責的經紀人啊。宋珊想,她上輩子一定是欠了羅瑞的,才會為他操碎了心。
方乾能感到羅瑞對他的戒備。並能從羅瑞的愧疚的表情看出來,這些戒備,並非他自願。方乾對此很難過,使他更難過的,是羅瑞陷入掙扎中的痛苦。
“我已經在聯絡心理醫生。你什麼時候有空,我來安排時間。”
“後天早晨,我有3個小時。”
羅瑞鼓起了很大的勇氣,才克服恐懼,握住了方乾的手“對不起,又給你添麻煩了。”
方乾昨晚聽他說了一夜的對不起,聽得有些煩了。
“瑞……羅瑞,不要再說對不起,你沒有錯,不需要對任何人說對不起。更不必對我說。一切都會過去的,你要給自己時間。”
羅瑞其實並沒有做好準備要面對這些。只是成年人解決問題的方式指引他應該這麼做。他不想溺在那個痛苦的過去裡,他必須要好起來。
雖然他並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當你聽到指標的聲音時,我會引導你進入睡眠狀態。你會在夢裡重新回到那個令你痛苦的時刻。不過不用太擔心,我會根據你的狀態適時停止。當你聽到懷錶合上的聲音時,就要立刻醒來。你先準備一下,準備好了就告訴我。”
羅瑞躺在靠椅上,懷裡抱著熊貓玩偶。房間裡窗簾都合上阻擋了外面的陽光,只有一盞昏黃的燈光。四周都是奶黃米白的暖色調,左邊牆上立一扇原木色的書架,上面又是書,又是儲物,擺放凌亂,卻十足的生活氣息,書架盡頭掛著一副《睡蓮》。《睡蓮》下面立著胡桃木矮櫃,櫃子上擺著一個裝滿染色滿天星的花籃。
這個場景溫馨的彷彿下一秒就會有爸爸或者媽媽進來幫他關上燈,對他說晚安。
“我準備好了。”
羅瑞閉上眼。耳邊傳來指標的嘀嗒嘀嗒,嘀嗒嘀嗒……
聲音在耳邊,漸漸的原來越遠,越來越遠,雖然遠了卻並沒有變小,變成了好幾個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在他腦海裡不停迴盪,分裂,變得緩慢,彷彿時空穿梭的魔法,帶他又回到了那個下午。
“你看到了什麼。”
“天黑了,很黑。路上沒有燈。”
天很黑,沒有路燈。
羅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那個屋子的。臨走時懶漢給了他兩盒冰激凌,說“不能給你奶說,不然她準得揍你。多給你兩盒,拿去吃吧。”
羅瑞的手拿不住,只得捧在懷裡抽抽搭搭地回家。
不能像往常一樣提拉著拖鞋蹦蹦跳跳。他光著腳踩在村裡的土路上,一瘸一拐的往回走,路上碰見同村的叔叔嬸子跟他打招呼也沒有功夫搭理,他聽見有人在身後說他沒爹沒孃,少教。
羅瑞腳下稍微加快了步伐,牽扯著他的傷口又開始流血。到家的時候,懷裡的冰激凌就剩了一盒,化成了水流了他一身,又甜又膩的味道引得他在院子裡又吐了起來。
他奶聽見聲音出門,見著他,扯著嗓門就罵。
“跑哪野去了!不看看幾點,我還當你讓狼叼走了!”
老人幹了一輩子農活,手上有勁兒,一把抓著羅瑞的手腕帶進屋。這一下扯了羅瑞的傷口,尖聲哭了起來。
“你還有臉哭……”
老人後半句沒說完就傻眼了。進了屋才看見羅瑞這一身的血。脖子上還掛著沒幹的酸水。
“你幹啥去了?”
羅瑞沒空回答,只是哭。
他奶奶氣得要揍他,一看他這一身傷,終是沒捨得下手。
洗澡的時候,羅瑞緊緊拽著褲子不肯脫,不過他那雙骨折的手,到底硬不過他奶幹活的手。只是這褲子一脫,老人也跟著哭了。
“我是造了什麼孽呦,欠了你父子倆的,一個兩個都來坑我。”
羅瑞已經是個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