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了,他一直在努力地朝我證明,他是你的男朋友。”說著把手伸過來,天和便吻了她的手背,張秋說:“昨晚就想找你聊天,不過我猜你得陪陪關越。”
張秋是關家的親戚裡與天和關係最好的,也是唯一一個與聞天衡、聞天嶽都談過戀愛的女孩,細想起來天和也覺得相當神奇,自己的兩個哥哥,居然都會愛上張秋。
張秋曾叫“關秋”,當年關越的一名堂姑嫁給了一名院士,夫妻倆都是研究古代服飾與民間風俗的知識分子,醉心於學術的小兩口某天突發奇想,打算生個小孩繼承兩人的優秀智商。生下來以後卻被折騰得焦頭爛額,於是把這個包袱扔回了關家,把她強行過繼給了關正瀚。
關正瀚明顯不太喜歡這個脾氣詭異的女孩,又把她塞給了關越的爺爺奶奶,關秋便與關越以姐弟身份一起生活了一段時間。直到後來,關秋的親生父母因一場車禍逝世,便改回本姓,繼承家業,畢業後便開始做甲骨文研究。
張家不算富有,勝在稀奇古怪的古董多,張秋資助了一百二十個小孩,除了偶爾影片看下小孩子們,剩下的時間就是在書堆裡研究她的甲骨文。錢花得差不多了,就讓拍賣行的員工上門來收個明清的古董去拍賣,關正瀚三不五時在拍賣會上看到張家的古董,實在氣得夠嗆,卻又拿張秋沒辦法。
當年張秋在哈佛讀甲骨文專業時,回北大交流,恰好天衡去拜訪高中同學,順路去找張秋打了個招呼,並約好一起去聽克林頓的講座。在對萊溫斯基的評價上,張秋憤怒地與天衡在會場第一排用英語大吵,克林頓在臺上聽見後差點被當場氣得不能自理,最後把兩人一起趕了出去。
後來兩人就認識了,那會兒天和還很小,張秋參加學術交流會時,每次都主動來聞家拜訪,一來二去,天衡便開始追求張秋。
張秋長得不算漂亮,至少不能說是通常意義上的“美人”,出現在天和麵前時,總是像個瘋子一樣,頭髮亂糟糟的,隨便綰著奇怪的髻,就像剛從廢紙堆裡爬出來的年輕巫婆。戴著厚厚的眼鏡,額頭寬且高,面板不注重保養,又長期不出門,帶著病態的白皙,一身生人勿近的氣場,猶如語文課本上的李清照配圖。
張秋雖然成天在家做學術,人情世故卻一點也不含糊,她讀了太多的書,中國五千年文明史中,爾虞我詐的算計與爭鬥,都銘刻在了她的腦子裡。八百度近視外加散光的眼鏡下,一雙靈慧的眼睛常對這個虛偽的人世放射出毫不留情的嘲諷,說起話來,常常讓人下不了臺。
以前關越對天和某一部分評價就是:你嘲諷人的時候,有些想法很像我姐。
當然在表現上也有區別,天和是隱晦的嘲弄,張秋則是直白的譏諷。天和就像個頑劣的小孩,總喜歡給人下套,就像三不五時喜歡伸腳,偷偷絆對方一跤。張秋則像是看什麼不順眼了,上前直接一耳光。
當年張秋差一點就成為了天和的大嫂,但不久後,天衡與張秋因感情不和而分手,張秋毫不猶豫地退了天衡的婚。過了數年後,天和的父親聞元愷逝世時,張秋前來弔唁,葬禮後天嶽突然就對張秋動心了,開始瘋狂地追求她,兩人便談起了戀愛。
這場戀愛持續了半年,最後張秋又把天嶽甩了。冷戰時,天嶽已經準備好朝她求婚,淚流滿面地取出戒指盒來挽回,張秋正氣不打一處來,順手甩了天嶽一巴掌,當場把戒指盒連著鑽戒一起打飛出去。
聞天嶽醞釀這麼久,本想痛哭一場,說不定就成了,沒想到長這麼大,求婚還被物件當眾摑耳光,這走向完全不合邏輯,當場就蒙了。
都說人生最美好的事,是在聞家三兄弟裡,與聞天衡結婚,與聞天嶽當一輩子的好朋友,與聞天和談一場浪漫唯美的戀愛——張秋卻明顯把劇本拿倒了,先是退了聞天衡的婚,再與聞天嶽翻臉,最後和聞家老三成了閨密,簡直是一段跌宕起伏的傳奇。
天和坐下後,一時無言以對。
“你的寵物說……”
“男朋友。”普羅糾正道。
“他說他可以幫我把文獻重新錄入,還能修復龜甲。”張秋說,“你給我設定下?”
“呃,”天和說,“我覺得普羅不太會辨認甲骨文,不過可以試試。”
普羅說:“我保證這不是問題,你太抗拒資訊時代科技了。”
張秋說:“如果電腦軟體都像你一樣方便,我也不會太抗拒,現在隨便裝點什麼就給我綁一堆東西,太煩了,而且作業系統也很不友好。”
天和知道張秋理想中的“作業系統”是那種坐在家裡翻書的時候,只要說一句話,智慧AI就會把所有的資料都找出來,顯示在螢幕上的那種,這確實很不容易。
她就像大部分的歷史學者一樣,一千多平方的家被改造成了圖書館,一到四層全是書架,各種古籍、孤本,上面插滿了批註與便籤,碰到疑難時她寧願去拉開一個巨大的櫃子,拿出對應抽屜的書卡,到書架上找到那本書,坐下來研讀,也不喜歡用網際網路與資訊庫裡的檔案檢索功能。
“我試試。”天和說,“但這需要花點時間,也許夏天能給你一個更方便檢索的軟體。”
“不著急。”張秋說,“關越那死小孩幫你忙了嗎?”
天和說:“幫了不小的忙,青松出手救了Epeus,謝謝秋姐。”繼而接過咖啡,說:“我正在考慮,是不是得去美國一趟,找找二哥的下落。”
張秋顯然已經從普羅那裡得知天和家裡的情況了,淡定地說:“什麼時候出發?我陪你找,當地華人很多我都認識。”
張秋有不少同學留在波士頓,都是出身於學東方文化的華人顯貴。天和忽然想起了別的事,說:“你知道一個叫佟凱的嗎?好像是和你一級的,學法律。”
“啊?”張秋想起來了,說,“那個訟棍,第一天入學就和哈佛打官司的。”
天和:“……”
張秋又說:“官司還打贏了呢,我記得他喜歡男生,還參加了LGBT的平權運動,把我們學院的快餐廳也告倒了。”
外頭一個外賣小哥在傭人的監視下來了,緊張地說:“那個……關家叫的跑腿,兩串糖葫蘆。”
普羅:“我隨便入侵了一個人的手機,用他的外賣軟體叫的,現在你應該願意承認我作為天和男朋友的身份了。”
天和:“……”
張秋:“……”
天和接過糖葫蘆,與張秋對視,張秋只得說:“好的,弟夫,這裡暫時沒你的事了。”
普羅:“我幫你們燒開水吧?”
天和:“可以的,麻煩你了,男朋友,話說佟凱他……好像是荷蘭籍?”
“嗯啊,家中世代以擠奶為生。”張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