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盒抱起,對面的侍女突然甩出一條白綾纏在他的手臂上,制止了他的動作,宋曉酒臉色一凜,目中炸出兇光,左手抱住那檀木盒,右手反握在腰側刀上,大力一拔,刀光一閃,將那白綾割斷。
朱逐衣道:“你是要還是不要?不要就算了,羅衣、拂衣,送客!”
“是!”
侍女跳躍而來,手中白綾揮舞。
朱逐衣露出看戲的神色,被剩下的侍女簇擁著退到簾後,宋曉酒心中怒火熊熊,手中長刀破空而去,唰唰幾聲,將那漫天揮舞纏繞的白綾撕裂的粉碎,碎布翩飛,無數尖銳的銀針撲面而來,宋曉酒掌心凌空託著刀柄,騰空一個旋轉,將那銀針打飛出去,定目一看,那卻不是什麼銀針,而是侍女的髮絲。
心中一動,有了計較。
便也不硬接那侍女的招式,反而與之周旋起來。
(柒)
一旁觀戰的朱逐衣看出了宋曉酒的意圖,冷冷叱道:“羅衣、拂衣,速戰速決!”
“遵命!”侍女羅衣抽出腰間白綾,收勢一甩,腳尖踏在那白綾上,騰空而起,拂衣見狀,追著那白綾的去勢輕巧一躍,三千青絲呈扇形在空中展開,唰的甩出去,宋曉酒避無可壁,乘勢拽了那羅衣的白綾用力一扯,將騰空的羅衣扯進來擋那暗器般的髮絲,拂衣眸光一緊,仰頭將脖頸轉了半圈,那甩出去的髮絲亂了形,隔空一劃,倏地纏在自己脖頸上繞了幾圈,三人落地時,宋曉酒臉頰上多了幾道傷痕。
“哼。”羅衣、拂衣冷哼,收了白綾立在兩旁。
“嘿嘿。”宋曉酒抹去臉上血跡,咧嘴一笑,舉起掌中握著的一把斷髮。
拂衣白了臉面,偏頭去看自己頸間纏繞的髮絲,柳眉一蹙,厲聲道:“卑鄙小人。”
宋曉酒得意洋洋的收了髮絲包在錦帕裡,塞進腰帶。
朱逐衣撩起簾子淺步出來,勾著唇角不屑道:“你這人當真不知好歹。我已經給了你好處,是你自己不收我的東西,如今竟使出這等手段斷我婢女髮絲,難道宋捕頭不知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你辱我淨衣閣至此,哼,我本想讓你乖乖離去,看來不讓你吃些苦頭還真是不行!”
“呸!”宋曉酒啐了一口,惱怒道:“你這婢女出手狠毒,招招致命,還要我束手就擒不成?”
“說吧。”朱逐衣抬起下頷,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道,“你要我答應你兩件事,你說來聽聽。”
宋曉酒舉起一根手指,搖了搖,道:“只剩一件事了。”說著,摸了摸腰帶間包著髮絲的錦帕,接著道,“我要問兩個人的下落,柳離憂和張囂。”
“你問這二人作何?”朱逐衣眉目擰緊,便是這般也不減那美人風采,宋曉酒心中嘆息,本想隨口問問,也好回去給裴大人一個交待,如今看這朱逐衣的神色,倒是知道些什麼,有了線索不查,倒也不是宋曉酒的作風。
於是便道:“那鬧得滿城風雨的殺人案,朱姑娘該聽說過吧?”
朱逐衣冷笑:“那又如何?”
宋曉酒搖搖頭:“朱姑娘想必也知道在那兇殺案之前,轟動京城的大事,便是那柳左相之女柳離憂與焚琴水榭三公子張囂私定終身,後而相攜奔走天涯。柳左相顏面盡失,命令門下學生兵部侍郎陳中游出兵追捕,那時五百兵馬包圍的,可不就是你這淨衣閣?”
“胡說!”朱逐衣拂袖怒道,“便是這樣,也不能證明那柳離憂與張囂是我淨衣閣藏匿了,當初那五百兵馬不也沒有在這閣裡搜到人。”
“搜是沒搜到,不過,不表示那兩人失蹤與你無關。”宋曉酒說完,不等朱逐衣發怒,便不著痕跡轉了話題,肅然道,“柳離憂與張囂失蹤後,京城便陸陸續續發生了命案,姑娘可知,那死去的人,都是些什麼人?”
朱逐衣不知何時已冷靜下來,眉目含笑,便又是初見那時的模樣,聞言也不急著作答,細細回憶了一般,方才開口緩緩道:“小女子深居簡出,只聽來量身裁衣的客人提及幾句,他們都道那兇案受害人是些朝中重臣的親友,小女子不才,倒不知這死去之人都有些什麼聯絡,還望宋捕頭提點一二。”
宋曉酒聞言沉默了半響,心道這女子話答得全無漏洞好生漂亮,竟無從突破。
轉念又道:“這些人倒也沒有什麼相似之處,巧的是,這些死人生前都喜歡到淨衣閣量身裁衣,倒都是些淨衣閣的常客,朱姑娘,難道就對他們毫無印象嗎?”
“宋捕頭,想必站著也累了,來,坐下喝杯熱茶。”朱逐衣笑著掩飾眸中神色,招呼了人坐下,命人奉上熱茶,親自沏了一杯端到宋曉酒面前,“淨衣閣名噪一時,每日慕名而來的貴客不知有多少,小女子沒有過目不忘的本領,自然不能將他們一一記住,毫無印象也無甚奇怪,你說是嗎?宋捕頭。”
指尖摩挲著薄如蟬翼的杯壁,宋曉酒啜飲一口熱茶,慢慢笑道:“朱姑娘說是便是。久聞姑娘針線活做的好,今日一見才知,姑娘這太極也打的甚好。”頓了一頓,慢吞吞道,“只是不知道朱姑娘與那夜郎樓水奴方鳶的交情,好是不好?”
朱逐衣臉色大變,手指顫抖著拂去一桌茶點,霍地站起身。
“你、你你怎麼知道的?”那張如花容顏已然失盡血色,貝齒咬著下唇,握在身側的雙拳泛白發青,似是隱忍。
宋曉酒悠哉道:“我家裴大人雖身在朝中不問江湖,可這江湖中事,倒真沒有他不知道的,你問我怎麼知道,我還想問問我家大人是如何知道的呢。”
朱逐衣顫著聲道:“你還知道些什麼?”
宋曉酒捏起一塊糕點吃進嘴裡,慢慢吞嚥下去,才抿唇笑:“你十六歲時與家中舅父有了一段情,辛苦懷胎十月生下方鳶,你那舅父無法忍受世人的譴責和謾罵,在家中飲毒自盡,你恨他棄你不顧,親自拿了針線在不足滿月的方鳶身上縫了一首訣別詩,幸得家中僕從發現,才救下方鳶一命。”
“別說了。”從喉嚨深處哭出一句,朱逐衣回顧過往,心碎欲死。
“後來你被逐出家門,你家族視方鳶為奇恥大辱,十歲時便被送入夜郎樓做了水奴。而你隱姓埋名,靠一手天賦異稟的繡藝成了淨衣閣第三代弟子。近年來你愈發思懷舅父,更悔恨當初對方鳶的狠毒,便暗暗接近方鳶,想一償夙願,把那與你舅父長得一模一樣的方鳶當作替身。我所道實情,可有半分差錯?”
(捌)
誰言年少輕狂不識愁滋味,當年不知情起,又是誰相負?
“閉嘴,閉嘴!”朱逐衣驀然發狂,“閉嘴,你閉嘴!”
寬袖一展,袖中銀針如暴雨梨花,四下一片慘叫,連那侍女都不能倖免。好在宋曉酒早有防備,滾落到一旁,堪堪拿凳子擋去了大部分,右小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