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地敲了敲南染的房門。
南染很快來開門了,臉色確實有些蒼白。穆初桐來到,倒不知怎麼開口了,只得先說點別的:「小染啊,你的臉色怎麼那麼不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南染摸了摸額頭,說:「有些發燒。」
「這、你們兄弟倆都發燒了啊?」穆初桐一臉關切,「倒不礙事吧?」
南染有些訝異:「小椒發燒了?我去看看他……」
「你別去了。」穆初桐趕緊攔著他,「我剛去瞧過他,他剛吃了藥睡下。」
「那我晚些去吧。」南染便引了穆初桐入房內,請他在沙發上坐下,又要給穆初桐倒茶。
穆初桐趕慢說:「別、別……你病了,就別勞駕了,我來給你倒茶才是。你要喝熱的嗎?喝點熱的早些好。」
南染說:「那太謝謝了,我已經泡好了熱茶。你泡你自己的就可以了。」
穆初桐環顧四周,看到南染在茶桌上放著一本《驚夢記》的話本,便拿起來:「你這兒也有啊。」
南染皺眉:「這話是怎麼說?」
穆初桐便笑道:「之前我去了極樂堂,發現佈置景物熟悉,就說起了像是小時候的書裡看過的。之後師賢先生就說那是從這本《驚夢記》來的,也給了我一本這個。不過我是個俗之又俗的商人,沒這個閒情逸致看書,就丟在腦後了。這書到底說什麼的?我也忘了七七八八了。」
「我也是小時候看的,現在忘了大半了。閒來無事便重新拿起來看。」南染說道,「名字叫《驚夢記》,內容也和《牡丹亭》有一點兒像的,說的也是死而復生的故事。」
穆初桐卻說:「是嗎?也是書生愛小姐,小姐死了又活了嗎?」
「這是書生愛書生的故事。」
「……」穆初桐一怔,「我小時候還看過這種書啊?」
「這書倒沒有多少小孩子不能看的豔情。」南染握緊了手裡的杯子,說,「說的是一個姓龔書生愛了一個姓藍書生,這姓藍的因救人而被盜寇害死了。姓龔的替他報了仇,且姓龔的本就是嫉惡如仇之人,便投筆從軍,為百姓做了不少好事,因此有幸有次見到了地獄菩薩顯靈。他便去問菩薩姓藍的是不是在地獄。菩薩說那姓藍書生為了救人而死,是善人,不該下地獄,這是他的疏忽。地獄菩薩又說自己是為了殺惡人而來的地獄,化身為魔,要是那姓龔的要是學他成為懲惡之人,殺夠了九百九十九個惡人,那他就讓姓藍的附生在一個陽壽將盡的男童身上,再次重生為人。」
穆初桐說:「這故事不豔情,但更不該讓小孩子看吧?」
南染笑了:「是啊,確實不該。不過這據說本是西國密宗的傳說。當地不少人不把這個當故事,而是當真事。」
穆初桐便說:「這真是荒誕不經之談,也就是宗教國家才能信……」
「是呀。」南染點頭。
穆初桐又問:「那最後呢?姓藍的復生了嗎?」
南染便道:「姓龔的也去開始殺惡人,但後來總找不到第九百九十九個,路上疲乏不堪,倒在河灘邊,見了倒映裡的自己凶神惡煞,已非昔日那氣度端莊的樣子了。他想起自己為了懲惡,也做了很多有違天道的事情,自己也早已是惡人了,便揮刀自殺,湊足了九百九十九的數。姓藍的魂靈也在一個陽壽已盡的男童上重生,只是前塵往事都不記得了。」
「這……」穆初桐聽著,一時竟然忘了該說什麼。
南染倒沒覺得什麼的,又看看穆初桐,笑道:「你突然來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
穆初桐才想起自己來的目的,便提起了正事:「沒什麼,我只是發現這兩天見到你都是悶悶的,想問你是不是在師賢先生那兒不習慣?要是確實住不慣,也可以回來烏鴉公館啊。」
南染默了半晌,說:「也沒什麼不習慣的。」
穆初桐便點頭,不再多言,寒暄兩句便回了自己套房。
午後,久蠻便回來了,得空了就帶穆初桐去逛酒店內部的美術館。穆初桐笑著說:「大哥也愛看美術館嗎?」
「還行吧。」話雖如此,久蠻卻滿臉寫著「這兒很無聊」。
穆初桐笑道:「大哥既然不喜歡,為什麼還帶我來看啊?」
「我以為你喜歡這些玩意兒嘛。」
久蠻回答得很自然,近似漫不經心,卻讓穆初桐有些高興。
穆初桐正想去牽久蠻的手,卻忽然聽見身後傳來了人聲。久蠻也聽見了,二人扭頭去看,便見到師賢那穿著西裝的身影。
久蠻嘀咕說:「誰他媽吃完飯散步還穿西裝啊,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賣保險的。」
師賢卻含笑走了過來,只問:「怎麼這麼巧?久蠻也對現代藝術畫感興趣?」
久蠻說:「還行吧,我可是很有品位的。」
師賢笑笑:「自然、自然。」
「怎樣?」久蠻看著師賢的笑容就不爽,只揶揄說,「昨晚都聽見你那兒的動靜了。你還說什麼南染是你那兒的賣藝的。南染在我那兒的時候可從未這樣賣過藝啊!你這個人真是外表斯文、內心風塵啊。」
穆初桐聽得心裡咯噔一聲的,沒想到南染還真的撞槍口上了。
師賢也是皮笑肉不笑的:「難道我與賣藝人做情人也不許麼?」
「可以啊。」久蠻叉著腰,「你說情人便是情人。說什麼藝人嘛,遮遮掩掩的,一點都不大氣。」
師賢也是笑著說:「話是這樣沒錯。只是不知道小穆是你什麼人?你也不大氣點,直接告訴大家,省得這麼多的遮遮掩掩,反而不尊重。」
這話像一支利箭,穿過層雲,直入穆初桐充滿迷障的內心。
扎得他很疼。
久蠻冷笑一聲,一把抓住穆初桐的手,又朝師賢說:「他是你奶奶!」
說完,久蠻便把穆初桐拉走了。
走得很快,腳步如同疾風中的雨點。
久蠻腿又長,邁著這樣的步子,穆初桐要小碎步跑著才能跟得上,可手掌被牢牢牽著,鬆不開的。穆初桐有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像是在遛一隻控不住的大型狗,只能被拖著走。
穆初桐走在久蠻背後,低著頭的,其實很喪氣。他知道自己喪氣什麼,就是不樂意久蠻不給他們的關係蓋章定論。
師賢說中了穆初桐的心事了。
久蠻不明確宣示他倆的關係,遮遮掩掩的,讓穆初桐滿心的不安。
久蠻捏緊著穆初桐的手,看著像是氣急敗壞地離開,實際上,久蠻的頭頂正冒著誰都看不見的煙,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自己心裡燎著火,燎著他的心,使他耳根都紅了——他害羞了。
從未談過戀愛的久蠻,對這種情緒非常陌生。
也實在不太懂得怎麼處理這樣的情緒。
他甚至還不知這樣是「害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