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給我祖父母送東西,主要是想讓你去趟通州。我在通州蒙知州大人和一個劉師爺照顧,還在城西客棧裡住了許多日子。你替我給這幾家各送些箋紙和《聯芳錄》去,謝過他們舊日照顧的情份,以後也好借他們的人脈在通州站住腳,慢慢把咱們的買賣開進京裡。”
計夥計精神一振,起身答道:“這件事我能辦妥,定不負公子囑託!”
雖然到了年底,他們的箋紙和書賣得越發的好,可崔燮早打好了送禮的主意,從進臘月就一天存十幾二十套。如今家裡已經存了二百多套,足夠送給通州那幾家恩人的了。
那位傅知州是清傲之人,不一定肯收他的禮,但劉師爺應該還願意跟他來往。他更想結交的也是劉師爺——將來再有科考的年份,正好可以請劉師爺當個主編,幫他們出一套當年闈墨合集。
計夥計帶著書、畫箋和本地特產,滿懷激情地跑了一趟京師,趕在年根兒才回來。去時滿車禮物,回來亦是滿車禮物,通州客棧的嚴員外與劉師爺都送了許多特產,表示願意幫他們搭線,讓致榮書齋在通州開分號,或者替他們代銷也可。
傅知州則不肯受禮,照舊贈了他一副勸學的對聯,寫道:“富貴無常,小子勿忘貧賤;聖賢可學,清門但讀詩書。”
計夥計拿出這禮物時臉色有些尷尬,崔燮倒是很習慣他這冷硬的風格,嘆道:“傅知州真是耿介君子。把這副對聯掛到堂上,我以後得天天看著它,免得自己掙了點兒錢就心生散漫,不好好讀書了。”
眾人想起他一天到晚不沾床的苦讀情狀,也不知他還想勤勉到什麼地步。捧硯天天跟在他身邊,最清楚他過的什麼日子,不忍心地勸道:“大節下的,大哥歇兩天也沒什麼,離著縣試不還有四百三十三天嗎?”
……這孩子怎麼說話的,這叫勸人休息嗎?聽得這天數,他們都想把東家送進書房讀書了!
作者有話要說: 富貴無常,小子勿忘貧賤;聖賢可學,清門但讀詩書
是清代蔣士銓饗堂掛的對聯,原文是:“富貴無常,爾小子勿忘貧賤;聖賢可學,我清門但讀詩書”
第40章
元旦前後, 遷安這邊也下了大雪。王公子送完禮回來到他家坐了坐, 捧著茶杯嘆道:“今年天氣不好,去京裡時下雪, 回來遷安又下雪, 哥哥我險些凍死在路上。幸好今年送禮送得順遂, 還是託了崔兄弟你的福哩。”
崔燮玩笑地問:“怎麼,莫非你送了我家的箋過去, 那些老大人們也喜歡?”
豈只喜歡, 還有不少人問他遷安是不是真出了那麼個崔美人兒呢。不過這種事不好在本人面前說,王大少笑呵呵地看了他一眼, 改口說:“我去見了那位謝千戶, 真個是和氣人, 連我這沒交情、沒帖子就登門的惡客也招待了,還跟我敘了許久的寒溫。我自知是沒有這個臉面的,多半兒是託了崔兄弟你的福。”
崔燮客氣道:“那是謝千戶的脾氣好,也是你們投緣, 我能有什麼臉面。王兄這樣嶔崎歷落的男兒, 誰個不願意交好?”
王項禎慢慢搖了搖頭:“崔兄弟也忒看低自己了。哥哥跟你打個賭——不是年前就是年後, 他得派人給你回那小箱子的禮,你敢不敢賭?”
他離開謝家時,車裡已擱上了謝家備辦的回禮,卻獨獨沒有崔燮的,這能是為什麼?他可不覺得謝千戶是那種看禮物簡薄便當沒有的人,那句“是我給他請的旌表”裡, 意思多著哩!
他挑了挑眉,多看了崔燮兩眼。崔燮卻理會不到他的深意,痛快地說:“好啊。謝千戶若是真的還禮,那也是王兄替我送禮過去才得來的,裡面有什麼東西,我就分一半兒給王兄。”
“只怕到那時候,崔兄弟就捨不得了。”王大公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起身離去。
他的預言倒是很準。過了大年初五,一輛普通的黑篷馬車就駛到了急公好義坊前。尋常人不能乘車過牌坊,那車子裡的人便跳下來,徑自到供著聖旨匾額的門頭前敲了敲,遞上一個大紅帖子。
帖子封皮上簡簡單單地印著“錦衣衛千戶謝”幾個字,整個崔家卻都被驚動起來。崔燮從西廂書房裡出來,看著冬日難得的晴碧天空,頗有種不種今夕何夕的感覺。
王公子隨便打個賭,怎麼就成真了?自己不過送了點兒不值五兩十兩的東西,謝千戶家就千里迢迢派人回禮了?
他在外面站了站,多呼吸了幾口寒冷的空氣才踏入花廳。謝山連忙擱下茶盞,起身行了一禮,恭敬地說:“小人謝山,是錦衣衛前所千戶謝大人的長隨,今日奉老爺之命,給公子送些東西。”
他把謝千戶的信與禮單遞上,笑道:“我家老爺十分喜愛公子送的畫像,還特地命小的採買顏料、白絹送給公子,好讓公子以後作出更多好畫。小人也有幸看了那畫一眼,真個跟照鏡子一樣,單看五官模樣兒,比我們千戶還俊俏幾分哩!”
崔燮剋制地笑了笑,唇角幾乎不動,只有眼中光芒閃動,稍稍流露出喜色。他謙遜地說:“哪裡,是謝大人風彩非凡,崔某還未能抓住他三分神韻呢。”
謝山比較了一下溫柔俊逸的畫中人和自家大人帶著緹騎出門時那副笑也笑得讓人心冷的樣子,覺得他約麼是在自謙,便連聲誇讚道:“公子忒自謙了。我們千戶見慣了名家名作的,如何看不出你的畫兒比這遷安有名的崔美人兒還好?他都收著不許人看哩!小的也在市面上見過人仿的四美圖,遠及不上崔公子給我們千戶畫的那張之萬一。”
崔燮差點失態地從椅子上拔起身來,強行壓抑著坐穩了,僵硬地問:“崔美人兒?”
謝山點了點頭道:“我當初還想著,公子會不會和崔美人是本家呢。京裡那些賣四美圖的有的說崔美人是致榮書齋的幕後老闆,也有的說她是老闆的愛妾,公子可知道端底?”
崔美……崔老闆扭過頭看著門外蕭索的院子,輕咳兩聲,僵硬地說:“那崔美人只是外面的流言誤傳出來的,其實並無此人。我在遷安住了幾個月,豈不知真相?四美圖是某位名家之作,致榮書齋偶得此作,將之印成畫箋而已。千戶大人若喜歡,我家裡還存了幾份,請小哥替我捎回去吧。”
謝山連忙躬了躬身,滿面笑容地答道:“我家大人得了公子的畫,哪還能看得上什麼美人箋!不過真正的崔美人箋在京裡極難得的,小的就厚顏謝公子賞賜了。”
他一開始光顧著美人箋了,等得著箋,又留下吃了頓酒,喝上崔家存的燒酒,才想起崔燮當初給的酒方子。
這可是謝千戶叫他盯了半年的事,幹都幹了,豈能不表表功?
他頂著酒勁兒,特特地又求見崔燮,狠命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