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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對著滿滿一面牆的書嘆了口氣,伸手抽出一本縣試案首文選翻看。

童生試的題目都是些割裂截搭的小題,破題精緻奇詭,和他現在走的通解經義的大題路線不太相合。但縣試都是要考小題的,早早晚晚他也得熟悉這種破題思路,於是耐下性子翻開那本書,只看題目和破題兩句,印進PDF裡以便隨時揣摩。

這些優秀程文還只是要看的,唐宋八大家的文選就得背熟了。他這個穿越者不會寫古文文章,只能從背誦開始——俗話說,“熟讀唐詩三百首,不會作詩也會吟”嘛。背得多了,自己大體也能湊合著寫寫,再套上標準的八股格式,不敢說一定能寫好,應該也就是篇規規矩矩的文章了。

崔燮畢竟是當了十來年優等生的人,對學習還是有點樂觀精神的,當下重訂了一張更緊張的時間表,只當自己要開始考八股文學的研究生了。

還是個在職考研。

看了幾本時文後,他就點上幾枝明燭,繼續跟捧硯擠在臥房桌子上,一面在腦海中體味破題思路;一面提肘運腕,努力勾畫出流暢整麗的線條。

轉天上學時,他便把做好的九道破題交給林先生,什麼也不多說。林先生看完後果然也沒說少做了三道,而是拿出硃筆,在他做的破題上疏疏地畫了幾個圈,捻著清須道:“你初學破題,我便不多作要求,能依格式而作就是好的。”

他指著第一篇文章的三道破題說:“昨日這篇給你講的最多,你做的果然也是最好的。雖然有些割裂文字之處,但能抓住經義中眾聖道統相繼的意思,就算是讀透經書了。”

崔燮眼前一亮,連連點頭說:“原來是道統相繼!我心裡就覺得聖人行事之道都是一致的,不以時事之變而改變,只是寫時就用不準詞。”

林先生微微一笑,灑然道:“你才讀了幾天書,胸中積累了多少聖賢言論。若是這麼容易就能寫出探花文來,天下讀書人豈不個個都能進仕做官了。”

他又提點了崔燮幾句,幫他修改精煉了破題,最終寫下一句“大賢舉先聖之心法,明道統之相承也”(1),叫崔燮回去慢慢揣摩。

將三道題全數講完,給了破題範例,林先生便泰然自若地說:“我看你自己就能領悟暗破的法度,不在破題中明言三王之四事,也算是有幾分悟性。從今日起,你做破題時便自己度量著或順或逆,或正或反,或明或暗,每次交上四道破題即可。”

林先生果非常人。

崔燮心裡感嘆了一句,面上卻滴水不漏,恭恭敬敬地領了新作業回去了。

一天又在緊張的背誦、做題中過去。散學的鐘聲響起,林先生夾著書本慢悠悠地踏出課堂,屋裡的學生們才像重新活了起來,呼朋引伴,朝院外走去。

趙應麟過來敲了敲他的桌子,招呼道:“重陽那天在嶽孤山有個詩會,籌辦詩會的沈秀才是嶽師兄的表兄,能帶咱們這些童生過去開開眼,崔世兄要去嗎?”

崔燮抬眼看去,只見一個十七八歲,穿著白色童生服的少年正微帶忐忑地望著他。其人長得挺普通,平常喜歡談詩論文,恰好就是被他懷疑是企圖搞校園霸凌、傷害他這學渣自尊心的人物中的一個。

少年的目光有些躲閃,說話支吾,那麼質樸的一張臉都叫這神情破壞了。

崔燮還沒見過才子,略有些意動,好奇地問了一聲:“詩會是什麼樣的?所有人都要做詩嗎,那些有學文的前輩講不講經義文章?”

周圍響起幾聲輕笑,那些年長些的童生都用一種半帶嘲諷和憐憫的眼神看著他。趙應麟抿了抿嘴,無言地看了他半晌:“你在京裡沒參加過詩會嗎?詩會啊……還不就是……”他壓低聲音,警惕地朝院子裡看了一眼,湊到他耳邊說:“還不就是大家包個院子喝酒吟詩,叫些妓女和小唱來佐酒……”

崔燮抬起眼,用正氣凌人的目光譴責嶽師兄和他身邊的幾個童生。那幾個少年眨眼的頻次都高了許多,收斂了笑容,脖子微微前傾,似乎在等著他回答。

他又問了一句:“那講怎麼做詩嗎?還是光只那些秀才詩詞酬唱,我這樣不會作詩的過去就跟著吃喝聽曲?”

一名年長些的師兄笑道:“哪有光跟著吃的,至不濟也得對個對子,行個酒令,請秀才公與那些女校書們點評啊。”他悄悄瞄了崔燮一眼,有些輕浮地打趣道:“崔師弟這樣的人才,到那裡自是不必做什麼,請來的女校書們恐怕都要爭著與你……”

他話沒說完就給人扯到了後面,嶽師兄似有些羞惱地看了他一眼,誠懇地問崔燮:“崔兄要不要去?”他彷彿是從胸膛裡憋出了一句話,聲音艱澀又低沉地說:“我……我們可以幫你應付功課。這場詩會很難得的,咱們縣的大才子郭鏞也要出席,他學問極好,縣裡的教諭都說他下科必中的。”

崔燮有點想去看看真正讀書人的世界是什麼樣的,可是想想自己連詩都不會做,去這種詩會做什麼?難道真的喝酒聽曲,在女校書面前刷刷臉,體驗下早戀的快感?

不過如今離重陽節還有些日子,要是能借這機會宣揚他的新書呢?

他心裡暗暗思忖著,又怕版雕不出來,便只含糊答道:“多謝幾位師兄相邀,如今日子還早,我也不好確定能否過去。”

幾位同窗心領神會地笑道:“正是,這是嶽師兄外家辦的宴,總不會少咱們的位子,到開宴時再定也來得及。”

嶽師兄說了聲“我等師弟的訊息”,便隨那些童生小友出了學堂。

趙應麟家跟崔家間壁住著,便留下來等他收拾東西,一同回家。這少年雖然腦子有點直,別人說什麼就信什麼,但真正相處起來,倒是個開朗灑脫,容易令人生好感的人。崔燮對他全家印象都很好,尤其願意關照一下這位承負了全家寵愛和期望的少年。

於是他回家後就囑咐崔源,等轉天早上他們上學走了,就親自去鄰居趙員外家一趟,把他們孩子要去不良場所的事舉報給做長輩的知道。

——離後年的院試只有六百多天了,趙世兄,我能幫你的就到這裡了。

第30章

告狀有風險, 勸學需謹慎。

散學之後, 趙應麟怒衝衝地把他堵在書塾外不引人注意的地方,滿臉被背叛後的憤怒和痛苦, 咬牙切齒, 抓著他的衣襟說:“你怎麼能這樣!我好心邀請你參加詩會, 你卻背地裡跟我爺奶告狀,我……我竟然還拿你當好人!你!你……”

崔燮雖然被他揪著衣領的衣服, 拿筋骨突出的小拳頭在面前晃著, 卻還保持著讀書人的儀態,問他:“趙世兄今天寫了多少篇字?背了幾十頁書?作的文章叫林先生畫了幾個圈、幾個尖?”

趙應麟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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