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綿軟的癢。愛德華戰慄著,無處躲閃,黑暗籠罩了他,光明被完整地阻擋。
“為你麼?”
愛德華伸出雙手,顫抖著,又無比堅定地抱住了他。
“一個便士,我計程車兵。”
“只要一個便士。”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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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Jattackj、花中啜蜜的打賞~
第四十二章
他們終於再次擁吻了。
經過悠久的時間,跨越漫長的距離,從里斯鎮寒冷的雪,到旅店外彷彿永不停歇的雨,在經歷過足夠多的孤獨與悔恨後,他們終於再次被此生所愛擁入懷中。
文森特輕嗅著愛德華的氣味,或許因為長途跋涉,愛德華的髮絲裡混雜了些潮溼與苦澀,他嗅聞著他,如同咀嚼一片沾染露水的葉。他曾經是這個氣味麼?他曾經是被如此親吻麼?戰爭帶來太多濃重的血腥和汙穢,它掩蓋並重新書寫了士兵們遙遠的記憶。
我忘記了你,幾乎。
文森特幻想過再一次相遇嗎?是的。在充斥著火藥味的塵埃中,在異國濃厚的泥濘裡,在骯髒的、血腥的戰壕裡。士兵們低頭讀一封揉皺的信,說些關於姑娘的胡話。他們的姑娘總有長著雀斑的臉頰和非常紅豔的嘴唇,他們和她們相愛,求婚,並離開。
“在鄉下,我曾經向一個人求了婚。”是的,他也可以這樣說,然後士兵們會起鬨著讓他說更多細節,發出陣陣善意的笑聲。
但他不會收到來信,也不會有人等待他歸去。
國王去世了,威廉順利登上了王位。公爵失去了他的權力,而他的夫人依然當著公爵夫人。現在他們有足夠長的時間在一起相互爭吵,直到死亡將他們分開。
所有人都得到了他們應得的,而文森特的應得又該由誰來補償呢?他逃離了權力的漩渦,為他名義上的國王,事實上的兄長在邊境和異國征戰。他無數次流血,又無數次癒合。某些時刻他會忘記,在那個燃燒著爐火的冬天,他曾經親吻過愛人低垂的眼。然後戰爭結束了,文森特存活了,那麼他也應當從死去的愛情中存活。
是的,他可以忘掉他,就像所有貴族們應當做的那樣。他將於王城獲得榮耀、婚姻、以及子嗣,他將永遠不踏足那篇埋藏著礦產的肥沃土地,永遠不踏足某位紳士的秘密花園。
但命運對他們永遠是殘忍的,又永遠飽含溫柔。
文森特再一次遇到了愛德華。
當他注視著他的時候,當他拉住他的時候,當他昏倒在他的懷中的時候。
所有的一切,曾經發生過的所有的一切,每一幕,每一刻,他都想的起來。
為什麼要像春季的鹿一樣闖進我的生活,為我帶來痛苦的悸動與不絕的渴望,然後殘忍地跑開,留下一片血腥的殘骸。
你背叛了我。
你又找回了我。
愛德華的頭髮被文森特拉扯著,疼痛令他發出模糊的啜泣。但文森特不會為此心軟,他珍惜他,他踐踏他,他賜予他一切,他剝奪他一切。這是一個便士的代價,愛德華需要付出足夠多,才能抵得上。
燭火熄滅了,永不停歇的雨聲掩蓋了一切。連綿的雨水沖刷著這塊貧瘠的土地,沖刷著淤泥與汙穢。這個夜裡上帝都將安睡,他會為罪孽留下一點生長的時間,為罪人留下一夜的不眠與惶恐。
愛德華在鳥叫聲中醒來。雨已經停了,明亮的陽光投射進這間狹小的房間,為他帶來溫柔的暖意。
文森特已經離開了,桌上放著一盤沒有熱氣的食物。愛德華摸了摸有些堅硬的麵包,在它剛出爐時應該是鬆軟而充滿香氣的,香氣似乎曾經在他睡夢中出現。
愛德華坐下來,慢吞吞地吃完了並不美味的食物。
食物讓他乾癟的腹部慢慢充盈,他感到一種幾乎是虛無的幸福。他輕易地被滿足了,被冷硬的、乾癟的麵包,滿足了。
愛德華坐著發了一會兒呆。
這樣的時候並不是太多,他總是忙碌的,為了莊園,為了瑪麗,為了他的尊嚴和地位。他的心中塞滿了各種情感,叫他費盡心力地離開文森特,又全心全意地追求他。
可是此刻,他是安寧的。
文森特永遠會照料他,永遠會信任他,就像一頭永遠學不會說話的野獸,無論遭受怎樣的經歷,也無法失掉它的本能。它總會靠近傷害過它的人,用它的牙齒撕咬他,用它的皮毛溫暖他。
愛德華溫柔地撫摸著空掉的盤子,就像撫摸著什麼名貴的瓷器。他終於看穿了這個年輕人,只要他請求他,無論多少次,文森特都會原諒他。
他愛他。
愛是了不起的權利。
愛德華懶懶地坐回了床上,他就像回到了遙遠的過去,文森特把他藏在自己的房間裡,一遍一遍地親吻他,玩弄他,就像小孩子翻看自己的寶藏。儘管這和當時的情況並不相符,但是記憶總是會得到美化。
我可以等他回來,回到這裡。
愛德華想。他不用考慮那麼多人,那麼多事,他就像被衝昏頭腦的女人,只想在狹小的屋中等待丈夫的歸來。
門被敲響了。
愛德華帶著一種發自心靈的笑打開了門,虛恍的幻夢讓他昏昏沉沉。但他很快清醒了,年輕的、笨拙的僕人站在門外,捧著他的衣服和靴子,惶惶地看著他。
“主人……”
他的聲音變得怯弱,因為愛德華忽然冷峻的臉。
“怎麼是你?”
“那位軍官讓我過來的……他說你或許需要這些……”僕人低聲解釋著。
“他人呢?”
“他們清晨離開了。”
情感從愛德華胸腔中抽走,又猛地注入。他深吸一口氣,僕人連忙扶住了他。
“放手!”
愛德華打開了僕人的手,他跌跌撞撞地走到床邊,將被褥掀翻在地。憤怒席捲了他,他幾乎連手指都在發抖。
僕人懦懦地站在一旁,他捧著的靴子已經掉落在地上,只抓著幾件衣物。他嚇壞了,甚至不敢蹲下來撿起靴子。
“該死!該死!”
愛德華在屋子裡打轉,文森特的東西已經消失了,他甚至連一件衣服,一隻手套都沒有留下。
他再一次離開了他。
再一次。
愛德華撐在桌面上,在不久之前,他還在此飽食,沉浸在無邊的幻想中。現在一切如同落石的湖面一般被擊碎了,他被遺棄在一間寒冷的、狹小的、破舊的屋子裡。
愛並非是他的權利。
“主人……”
僕人大著膽子呼喚著他。愛德華逐漸恢復了理智,他看著男孩臉上的畏懼和擔心,卻無法輕易安慰他。
誰又來安慰他呢?
愛德華脫力地坐在了桌邊。屋裡已經亂糟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