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機械鐘滴答作響,告訴我此時已是傍晚。禱告的呼喚尚未開始,然而我早已點起了畫桌旁的蠟燭。把我的蘆稈筆蘸飽了黑色的哈桑帕夏墨水,流暢地揮灑在光滑平整的紙面,很快就靠記憶完成了一幅鴉片癮君子的圖畫。接著我聽見了內心中的呼喊聲,它每晚都呼喚我到街上去。但我忍住了。我打定主意晚上不出,要留在家裡工作,有一陣子甚至想把我的門給釘死。
這本我匆匆完成的書是一位亞美尼亞人委託的,有一天一大清早,人們都還沒起床時,他就老遠地從加拉塔跑來敲門了。儘管他口吃,但還在做翻譯和導遊。每當有法蘭克或威尼斯的旅客想要一本《服飾之書》時,他就會來找我。在一場激的討價還價之後,我們協議以一百二十個銀幣的價格,製作一本二十頁的、品質粗糙的服飾之書。於是著手畫了十幾個斯坦布林人同時出現在晚禱的場景中,並特別仔細地畫了他們的服裝。我畫了一個伊斯蘭教長、一個宮廷門房領班、一個阿訇、個禁衛軍步兵、一個苦行僧、一個騎兵、一個法官、一個熟食小販、一個劊子手——劊子手施行拷打的圖畫賣得很好——一個乞丐、一個去澡堂的女人、一個鴉片癮君子。為了多賺三五個銀幣,這種書我實在畫過太多次,因此我替自己發明了不同的遊戲,排解畫圖時的無聊。比如說我逼自己一筆畫出法官,或是閉上眼睛畫乞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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