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瑣事之所以使我們寬慰,是因為瑣事使我們苦惱。
這句話,百子嘟噥好多次了。
她認為一切都是生活瑣事。
竹宮少年的死,難道不是一件生活瑣事嗎?
百子沒有生下竹宮少年的孩子,難道不也是一件生活瑣事嗎?
實際上,百子之所以現在還這樣活在世上,就是因為百子的養母——麻子的生母——把氰酸鉀換成砂糖之故。不過如此而已。這是何等細小的瑣事啊——
重病痛感死之將臨,以深深自責之心,深感事情嚴重,而忽然領悟到並非如此。
這句話,百子也是知道的。
重病,不僅指身體的病,也指心裡的病吧。
百子就屢次有過心裡的重病。現在也正患著這種病。自己生母的死,使得自己心裡的病無藥可醫,接著又是戀人啟太的死,難道不是使心裡的重病更加嚴重嗎?
大凡人的語言——不,就連上帝的語言,大抵都能做出隨自己意願的解釋。同時,無論陷入怎樣的窘境,也能找出無數為其辯護、辯解的適當的言詞。
但是,那成為痛切的真實感受的語言,存在於痛切的體驗之中。
啟太第一次擁抱百子之後,說:
“哎呀,你不行啊,你……”
當百子告訴竹宮少年“我懷上了小宮的孩子”時,竹宮說:
“那不是我的孩子。我還是個孩子呢。”
竹宮說完,逃走了。
這句話的可怕之處,只有百子本人明白。
這兩人都已經死了。好像是受到了自己說的話的懲罰。好像自己說的話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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