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恐怕已經失去了恢復影子的可能性。”大校邊啜咖啡邊說。如同長年習慣於向別人發號施令的人所大多表現的那樣,他說話時也是正襟危坐,下頦拘謹地向內收起。但他沒有強加於人的意味。長期軍旅生涯賦予他的,僅僅是一絲不苟的姿勢、循規蹈矩的生活和堆積如山的回憶。作為鄰居,大校可說是理想人選。他和藹可親,沉靜內向,國際象棋也下得不俗。
“確實如看守人所說,”老大校繼續道,“不論在理論上還是在現實中,你收回自己影子的可能性幾乎等於零。只要你身在這個地方,就別想擁有影子,也別想離此而去。這鎮子就是軍隊中所說的單向地穴,只能進不能出。除非鎮子從圍牆中解脫出來。”
“我壓根兒沒想到將永遠失去影子,”我說,“以為不過是暫時性措施罷了。誰也沒告訴我竟是這樣。”
“這鎮上任何人都不會告訴你什麼。”大校說,“鎮子以鎮子特有的方式運轉。至於誰知道什麼或不知道什麼,全與鎮子無關。我也覺得你有點可憐。”
“影子以後到底會怎麼樣呢?”
“怎麼樣也不會怎麼樣,無非呆在那裡,直到死。那以來可見過影子?”
“沒有。去了幾次,看守人就是不難見。說是出於安全方面的考慮。”
“那怕也是奈何不得的事。”老人搖搖頭道,“保管影子是看守人的任務。全部責任由他一人承擔。我也是愛莫能助。看守人原本就是個脾氣暴躁、剛愎自負的人,別人說什麼都幾乎充耳不聞。只能耐住性子,靜等他回心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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