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爵跟著男爵穿過許多房間,這些房間都佈置得極其豪華,又俗不可耐,最後他們終於到了騰格拉爾夫人的會客室。
那是一間八角形的小房間,掛著粉紅色薄綾和白色印度麻紗門簾和窗帷。椅子的式樣和質地都是古色古香的,門上畫著布歇[布歇:專畫鄉土裝飾畫的法國畫家——譯註]的牧童和牧女的風景畫,門的兩旁每邊都釘著一張圓形的彩粉畫,和房間裡的陳設顯得很協調。這座住宅的建築師是當時最負盛名的人物,但這個房間的裝飾卻完全沒有按照他和騰格拉爾先生的意見。騰格拉爾夫人會客室裡的裝飾和佈置完全出於她自己和呂西安-德佈雷的心意。騰格拉爾先生不喜歡他太太心愛的這間起居室,因為他非常傾心於督政府[法國資產階級革命時代,皇室傾覆,根據一七九五年憲法成立立法團,組成督政府,在一七九五——一七九九年內,共有三屆督政府執政,稱為督政府時代——譯註]的好古風氣,最瞧不起這種質樸高雅的佈置,可是,這個地方並不是他可以隨便闖進來的,他老想進來,非得陪著一位比他自己更受歡迎的客人來才行。所以實際上並不是騰格拉爾介紹客人,倒是客人介紹了他。而他所受到的接待是熱情還是冷淡,則全看男爵夫人對陪他來的那個人的是喜歡還是厭惡的態度了。
騰格拉爾這次進來的時候,看到男爵夫人(雖然她風華正茂的青春時代已過,但卻依舊很美麗動人)正坐在那架鑲嵌得極其精細的鋼琴前面,而德佈雷則站在一張小寫字檯前面,正在翻弄著一本紀念冊。呂西安在伯爵未到之前已講了許多有關他這個人一些奇特的事給騰格拉爾夫人聽了。讀者還記得吧,在阿爾貝-馬爾塞夫的早餐席上,基督山已在全體來賓的腦海裡留下了一個生動深刻的印象。德佈雷雖然不是一個易於受感動的人,但那個印象卻一直留在他的腦子裡久久不去,他對男爵夫人講伯爵的事,就是根據那個印象來敘述的。騰格拉爾夫人已經聽馬爾塞夫詳詳細地講過,現在又經呂西安這麼一說,便極大地引起了她的好奇心。鋼琴和紀念冊是社交上的一種欺騙手段,藉此可以掩飾一下他們的注意力。騰格拉爾蒙賜到了一個最和藹難得的微笑;伯爵則一派紳士風度地微微欠身,文雅地行禮致意;呂西安和伯爵客氣的打了個招呼,面對騰格拉爾只隨隨便便地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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