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能把釣索栓住,那事情會變得多簡單啊,他想。可是隻消魚稍微歪一歪,就能把釣索繃斷。我必須用自己的身子來緩衝這釣索的拉力,隨時準備用雙手放出釣索。
“不過你還沒睡覺呢,老頭兒,”他說出聲來。“已經熬過了半個白天和一夜,現在又是一個白天,可你一直沒睡覺。你必須想個辦法,趁魚安靜穩定的時候睡上一會兒。如果你不睡覺,你會搞得腦筋糊塗起來。”
我腦筋夠清醒的,他想。太清醒啦。我跟星星一樣清醒,它們是我的兄弟。不過我還是必須睡覺。它們睡覺,月亮和太陽都睡覺,連海洋有時候也睡覺,那是在某些沒有激浪,平靜無波的日子裡。
可別忘了睡覺,他想。強迫你自己睡覺,想出些簡單而穩妥的辦法來安排那根釣索。現在回到船梢去處理那條鯕鰍吧。如果你一定要睡覺的話,把槳綁起來拖在水裡可就太危險啦。
我不睡覺也能行,他對自己說。不過這太危險啦。他用雙手雙膝爬回船梢,小心避免猛地驚動那條魚。它也許正半睡半醒的,他想。可是我不想讓它休息。必須要它拖曳著一直到死去。
回到了船梢,他轉身讓左手攥住緊勒在肩上的釣索,用右手從刀鞘中拔出刀子。星星這時很明亮,他清楚地看見那條鯕鰍,就把刀刃扎進它的頭部,把它從船梢下拉出來。他用一隻腳踩在魚身上,從肛門朝上,倏的一刀直剖到它下頜的尖端。然後他放下刀子,用右手掏出內臟,掏乾淨了,把鰓也乾脆拉下了。他覺得魚胃在手裡重甸甸、滑溜溜的,就把它剖開來。裡面有兩條小飛魚。它們還很新鮮、堅實,他把它們並排放下,把內臟和魚鰓從船梢扔進水中。它們沉下去時,在水中拖著一道磷光。鯕鰍是冰冷的,這時在星光裡顯得象麻風病患者般灰白,老人用右腳踩住魚頭,剝下魚身上一邊的皮。他然後把魚翻轉過來,剝掉另一邊的皮,把魚身兩邊的肉從頭到尾割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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