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米納不能想象,她那封在氣得發昏的情況下寫出來的信,居然被阿里薩認做一封情書。她在那封信裡發洩了全部的激怒,情緒激烈,語帶譏諷,令人難以忍受,何況還是不公正的。然而,在她看來,跟她受的傷害和侮辱相比,這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這是她兩個星期忍辱負重的最後一個行動,以便使自己安寧下來,適應新的環境。她想再次成為原來的費爾米納,收回半個世紀奴僕般的生活中自己不得不讓出的一切。這種奴僕般的生活無疑使她幸福,但是丈夫一死,連一點印跡都沒給她留下。她象是在別人家裡遊蕩的幽靈,那房子瞬間變得寬大而淒涼,她在裡邊百無聊賴地到處徘徊,不斷痛苦地自問,誰是真正的亡魂:是死了的丈夫還是她這個未亡人。
丈夫把她一個人孤單地留在昏暗的茫茫大海里,她無法抑制內心裡對他的怨恨。
他的一切都使她傷心落淚:枕頭下的睡衣,象病人穿的平底拖鞋,對他站在鏡子前脫衣服的形象——常常在她準備上床時——的回憶,以及他的面板的氣味——這味道在他死後很長時間還頑固地留在她身上。不管做什麼事,她都會邊做邊停,拍拍額頭,因為突然想起了有什麼事沒有告訴他。時刻都有許多隻有他才能回答的問題鑽進她的腦子裡。有一次他告訴了她一件她困惑不解的事:截了膠的人,能感覺到他們失去的腿上的疼痛和痙攣。如今她也有這類感覺了,她已失去了丈夫,但她感到他仍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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