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軍撤離波羅底諾後,駐紮於菲利附近的地區。葉爾莫洛夫策馬視察了陣地後,來見元帥。
“在這樣的陣地上打仗是不行的,”他說。庫圖佐夫驚奇地看了他一眼,讓他再說一遍。當他說完後,庫圖佐夫把手伸給了他。
“把手伸給我,”他說。他把那隻手翻看了一下,摸了摸脈,說道:“你不舒服,親愛的。想想你說些什麼。”
庫圖佐夫在波克隆山,在距多羅戈米洛夫關六俄裡處下了馬車,在路邊一張長凳上坐下。一大群將軍們聚在他四周。莫斯科來的拉斯托普欽伯爵也在其中。這群精英分成了小組,互相議論陣地的利弊,部隊的狀態,各種不同的方案,莫斯科的現狀,總之是關於軍事問題。大家覺得,雖然沒有被賦予討論的使命,也沒有這樣的名目,但這就是一次軍事會議。談話始終保持在這些共同的問題範圍內。要是有人透露或打聽私下傳聞,聲音就低了下來,隨之又立即轉到共同問題上。沒有戲謔,沒有笑聲,連笑容也不曾出現在這些人中間。大家努力保持高貴的身份,各小組雖在分開議論,又都努力保持與總司令的近距離(他坐的長凳成了各組的中心點),聲音總要使他能夠聽得到。總司令在傾聽,並時而詢問他周圍的人在說什麼,但未參與談話,也不表示意見。他大部分時間聽一個小組的談話,然後神情沮喪地——彷彿他們談的完全不是他想了解的那樣,——轉過身去。一些人議論選定的陣地,但不就事論事,反而評論選擇陣地的人的智力;另一些人在證明,早就鑄成了大錯,本來應在前天發動戰鬥;另一些人談的是薩拉曼卡之戰,身著西班牙軍裝剛剛到來的法國人克羅薩敘述頗為詳盡(這名法國人同在俄軍服役的一些德國親王一道,分析了薩拉戈薩城之被圍。①曾經預料過也會那樣保衛莫斯科的)。第四圈人中,拉斯托普欽伯爵在談他決心與莫斯科義勇隊一道捐軀於城下,他無論如何也不能不惋惜他當時處於情況不明之中,如果他先就知道是這樣,情況就會不同……。第五圈人闡述了他們戰略設想的深刻性之後,講了部隊今後應向何方運動。第六圈人則言不及義。庫圖佐夫的面容越來越焦慮消沉。從這些人的所有談話中,庫圖佐夫看到一點:保衛莫斯科是沒有任何兵力上的可能性的,照其意義充分講來就是如此,即是說,其不可能的程度很大,假如哪個昏聵的總司令下達了作戰命令,也只會出現一場混亂,而戰鬥仍不會發生;不會發生,是因為高階軍官不僅承認據守之不可能,而且在談話中只討論無疑要放棄這場防守戰之後的事態。軍官們如何能率領士卒奔赴他們認為不可能打一仗的沙場呢?下級軍官,以至士兵(他們也議論紛紛)同樣認為據守不可能,因此不能明知失敗而去硬拼。若謂貝尼格森堅持過防守戰,其他人還加以討論過,則此刻這一問題本身已無意義,其意義只在於作駁難和陰謀的藉口。這一點庫圖佐夫是明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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