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反覆地說能夠在這條渡船上碰見她實在難得。就在那天早上,一個長得如此漂亮的姑娘,一個白人姑娘,出乎他意料之外,居然登上一輛當地人的客車。
他對她說這頂帽子對她來說是最合適不過的了……戴著一頂男式帽子……實在獨出心裁,為什麼不行?她是如此的美麗,她想怎麼打扮就可以怎麼打扮。
她看著他。她問他是誰。他說他剛從巴黎學習回來,他也住在沙瀝,就在河邊那幢帶著藍色琉璃欄杆圍牆的大房子裡,那就是他的家。她問他是什麼人,他說他是中國人,他來自中國北方的撫順市。您允許我把您帶到西貢您的家裡嗎?她同意。他叫司機從客車上把姑娘的行李取下來,然後裝進那輛黑色的轎車裡。
這個中國人屬於那些操縱著當地民間全部房地產的少數華裔金融界人士。他就是那天渡過湄公河前往西貢的那個青年人。
她坐進那輛黑色轎車。車門一關,一種剛剛能感覺出來的憂傷油然而生,我頓時覺得有些睏倦,河面上的陽光也隨之暗淡下來。還有一種輕微的耳聾感,一切都籠罩在迷惘的晨霧之中。
我再也用不著乘坐當地土著人的客車去旅行。我將有一輛裡摩辛大轎車可以送我去上學,可我也將永遠生活在悔恨之中,悔恨我的所作所為,我所獲得的一切,悔恨我所拋棄的一切,好壞都一樣,讓我感到悔恨。那輛熟悉的客車,那位我曾經和他開過玩笑的客車司機,那些坐在行李架上的孩子們,還有我那沙瀝的家庭,那沙瀝家庭裡的令人討厭的傢伙,和它那出奇的確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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