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顏色如花命如葉
減字木蘭花·春怨 朱淑真
獨行獨坐,獨唱獨酬還獨臥。佇立傷神,無奈輕寒著摸人。
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
我知道,她是在剔盡寒燈夢不成的孤獨中死去。那羸弱的燈火,沒有延續她的生命,沒有延續她的情感,也沒有延續她的夢想。她甚至在寒夜裡,連夢也沒得做了,試問,一個才貌非凡的女詞人,到了連夢也做不成的境況,生命對她來說,還有存在的意義嗎?又或者說,這沒落而荒涼的塵世,之前不曾給過她希望,不曾給過她溫暖,不曾給過她愛情,如今又還有什麼理由,來挽住她?
寂寞的窗牖下,一盞孤燈明明滅滅,挑過的燈花越來越亮,靈魂的火焰卻越來越暗。她就是這樣,起筆連用五個“獨”字,把心中無以排遣的苦悶愁懷,淋漓地寫出來。“獨行獨坐,獨唱獨酬還獨臥。”就是這樣,顧影自憐,起臥無時,酌酒無緒,賦詩無心,就是這樣的傷神,被春寒入骨侵心。看著寂寞的影子,她悲傷得淚流滿面,心中還有未曾死去的情愫,卻無人得見。愁病交加的日子,她只能獨對寒燈,用枯瘦的細指,挑著點點燈花。想伴著這盞幽燈,沉沉睡去,做一場曼妙無聲的春夢。可寒夜悠長,她看著孤燈,止不住地嘆息,連一個平淡的夢,也做不了。
她叫朱淑真,生於宋代,一個普通的仕宦之家,不顯赫,卻也殷實。她所生活的時代,恰逢南宋與金媾和,社會漸趨穩定。自幼冰雪聰慧,博通經史,能文善畫,精曉音律,尤工詩詞。按說這樣一位才貌雙全的民間才女,應該有幸福美滿的一生,就算不華麗,也應該平凡簡單。可她短暫的一生卻是如此的難盡人意,情場失歡,最後抱恨幽棲而終。她是一朵傲世的黃花,卻開不出那片叫愛情的花瓣。一生為情所牽,卻不知一生到底交付給了誰,一朵花,寂寞地開在塵世,獨自綻放,獨自凋零。還不如一株尋常的草木,植入塵中,還能嚐盡五味雜陳的煙火。可她偏生要“寧可抱香枝上老,不隨黃葉舞秋風”,她追求美好的愛情,而愛情卻將她辜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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