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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街巷深處(一九六九年) 五 掃街人秘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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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書田和胡玉音兩個五類分子,每天清早罰掃青石板街,已經有兩三個年頭了。兩人都起得很早。他們一般都是從街心朝兩頭掃,一人掃一半。也有時從兩頭朝街心掃,到街心會面。好在青石板街街面不寬,又總共才三百來米長。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閏年三百六十六天,當鎮上的人們還在做著夢、睡著寶貴的“天光覺”時,他們已經揮動竹枝掃把,在默默地掃著、默默地掃著了。好像春天、夏天、秋天、冬天,都是在他們的竹枝掃帚下,一個接一個地被掃走了,又被掃來了。

秦書田掃街還講究一點姿態步伐,大約跟他當年當過歌舞劇團的編導有關係。他將掃帚整得和人一般高,腰桿挺得筆直的,右手在上,左手在下,握著掃帚就和舞蹈演員在臺上握著片船槳一樣,一擺一擺地揮灑自如;兩腳則是腳尖落地,一前一後地移動著,也像在舞臺上合著音樂節拍滑行一般。由於動作輕捷協調,他總是掃得又快又好,汗都少出。而且每天都要幫著胡玉音掃上一長截。胡玉音則每天早晨都是累出一身汗,看著秦

癲子揮動掃帚的姿態感到羨慕。這本是一件女人要強過男人的活路。

說起秦癲子這些年來的表演,也是夠充分的了,令人可鄙又可笑。在“四清”運動時,他是本鎮大隊五類分子裡被鬥得最狠的一個。之後,改組後的大隊黨支部徵得工作組的同意,繼續由他擔任五類分子的小頭目。這叫以毒攻毒。只是在他的“右派”一詞前邊還加上“鐵帽”二字,意思是形容這頂帽子是不朽的,註定要戴進棺材裡去。千萬年以後發掘出來做文物,讓歷史學家去考證,研究撰寫二十世紀中下葉中國鄉村階級鬥爭的學術論文。好在秦癲子沒有成過家,沒有後人。要不,他的這筆政治遺產還要世代相傳呢。就是秦癲子自己也懂得:運動就要有物件,鬥爭就要有敵人。每村每鎮,不保留幾隻死老虎、活靶子,今後一次次的群眾運動,階級鬥爭,怎麼來發動,拿誰來開刀?每次上級發號召抓階級鬥爭,基層幹部們就開上幾次大會,把五類分子往臺上一揪,又揭又批又鬥,然後向上級彙報,運動中批鬥了多少個(次)階級敵人,配合吃憶苦餐,憶苦思甜,教育了群眾,提高了覺悟等等。有些五類分子死光了的生產隊,就讓他們的子女接位,繼續他們的反動老子沒有完成的職責。要不,你叫基層幹部、貧下中農怎麼來理解整個社會主義歷史時期,始終存在著階級、階級矛盾和階級鬥爭?不理解,又怎麼來抓這一頭等重大的歷史使命?在廣大的鄉村,基層幹部們都拿工分不拿薪金,談不到什麼“走資派”、“資產階級代理人”。基層幹部、社員群眾只能從五類分子及其子女身上,來看待、認識階級和階級鬥爭的歷史延續性,來年年唱、月月講、天天念。要不然,這關係到“黨和國家前途命運”的百年大計、萬年大計,又怎麼講?誰又講清楚過?老天爺!誠然,土地改革後在廣大鄉鎮進行的歷次運動中,也曾經重新劃分過階級成分。可是生產資料公有了,不存在私有制人剝削人的問題了,就以伸縮性極大的政治態度為依據。但仍然存在著遺產的繼承問題,即各個階級的子孫世襲上輩祖先的階級成分問題……唉唉,子孫的問題就留給子孫去考究吧。如果祖先把下輩的問題都解決了,子孫們豈不會成為頭腦簡單、無所作為的白痴?危言聳聽,不可思議。我們還是言歸正傳,來看看鐵帽右派秦癲子這些年來的各色表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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