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雨把上海夜色添得神秘過頭，在這麼高的地方，那馬路上幹夜活的清潔工披著雨衣，活像個幽靈，那趕早市的菜販子魚販子，走路杳無聲息的竊賊，發現的人大叫大嚷，接著是狂跑狂追的腳步；黃河路口那幢房子傳來吹鎖喇的聲音，一群人格外歡聲笑語，在三層的陽臺上闢辟啪啪放著爆竹。時局讓人無法安身，普通人家照樣什麼也不在乎地結婚辦喜事。

所有這些，到這十九層樓上，統統變成隱隱約約的嗡嗡音，像海浪輕柔的喧譁，混入雨聲之中成為背景。於堇關上窗子。

“姐姐，你那麼聰明，為什麼你一直沒有問我，咱們那冤家倪則仁明天釋放，我從哪裡來的訊息？”她靠在窗紗上，終於用一個問題推動今夜彷彿已經僵持的殘局。

“你的訊息，來路，肯定確實。這點我毫無疑問。”於堇虛避一步，她揉揉眼睛，眼睛很累，很想睡覺的樣子，整個身子蜷縮在沙發裡。

白雲裳明白於堇對這問題，沒有理由不感興趣？只是在等她先開口而已。於是她說，她願意把那訊息的來路告訴於堇，不是76號說的，是日本人那來的訊息。

於堇反應出乎白雲裳的意料，她從骨子裡看不起似的，哼了一聲。“我不像你是女中豪傑，我只是一個戲子，知道這些事沒有用，反而招禍。”她沒有必要給自己一秒鐘的猶豫，當即接過話，像是本能的迴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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