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一點鐘,李國慶才醒來,醒來才發現他仍睡在大漢畫室伢鱉那張臭烘烘的摺疊床上。茶几上有包煙,是拆開了的。他抽出一支,點上,眼睛望著窗外。十二月的天空非常慘淡。有一股奇怪的臭氣從窗外飄進來,他用鼻子嗅了嗅,覺得這種臭氣應該是從陰溝裡飄上來的。他咳了聲,站起來時覺得頭沉甸甸的,又重新躺下。伢鱉走進來,看見他醒了便對他嘿嘿嘿直笑。我怎麼睡在你這裡?他一臉糊塗地問伢鱉。伢鱉說:你昨天呷的酒太多了。你醉得一塌糊塗,是我和劉友斌把你扶來的。他隱約想起了昨天的那一幕,望著伢鱉,伢鱉的臉上一團憨厚,他就笑著表揚伢鱉說:伢鱉,你是好人。伢鱉說:你也是好人。李國慶勉強笑了下,說我們這幫畫畫的裡面,只有你才是最厚道的人,你會有好報的。伢鱉說:謝謝你的吉言。他說:等我賺了錢,我會還你那五千塊錢的。伢鱉說:等你真有錢了再說。不要放在心上。李國慶說:走咧。他霍地起身,大步走出了大漢畫室。
十二月的天空十分淒涼,街上卻車水馬龍的非常熱鬧。他轉了兩趟車,回到家裡已經一點多鐘了。老婆高雅琴挺著個大肚子坐在床上吹銀笛,見他回來,臉上很不高興。你昨天晚上又去哪裡鬼混了一晚是吧?李國慶把小堂客差點將他千刀萬剮的故事告訴了高雅琴。那是他滿身傷痕地流著淚向她傾訴時說的,他以為老婆會同情他因而原諒他。但他錯了。高雅琴是那種女人,希望男人表裡如一和感情專一的女人,既然他結了婚還跑到他的前女友家鬼混,那就證明他不是個好男人。所以有很長一段時間她都不肯原諒他,不准他碰她的身體,甚至他伸手探望她的Rx房她都拒絕。她相信他昨天晚上一定憋不住,又跑到那個小堂客家裡鬼混去了,於是用憤怒的目光盯著他,說你到底哪裡去了?李國慶看著這個吹銀笛的女人,深悔自己不該在脆弱時將他與小肖之間的情感糾葛告訴她,以至音樂老師現在時常用一雙警惕和懷疑的眼睛打量他。他告訴音樂老師說:我昨天晚上喝酒喝多了,醉了,醉在伢鱉床上,你不信可以去調查。音樂老師說:我不信。他衝她一笑,你也曉得的劉友斌的油畫獲了全國金獎,請客。音樂老師說:我才不相信你說的鬼話呢。李國慶說:你可以打伢鱉的電話問。音樂老師冷笑道:你們肯定是串通好了的,我問有什麼意思?他費了點勁才從臉上擠出幾分笑容,說你不信就算了,反正我沒做對不起你的事。音樂老師尖聲說:他們都有出息,就你沒出息。李國慶慚愧地望一眼老婆,我的出息還沒來,他給自己打氣說,我相信我應該會有出息。音樂老師說:早曉得你這麼沒出息,我真不該嫁給你。他感到自己受傷害了。他盯著音樂老師,指明方向說:高雅琴,我告訴你,你可以把孩子流了,然後我們離婚。他表情很冷酷,不是我硬要娶你,是你自己要嫁給我的。高雅琴說:算我瞎了眼。李國慶火了,嘭地一拳打在沙發上,你再說我就打人了!他大腦中那些憤憤不平的有毒的化學分子又慫恿他發寶道:你想離婚我同意,但你要羞辱我卻不行。高雅琴說:那好,反正你也不在乎你的孩子,我明天就去引產。李國慶一揚頭,我真的不在乎,他狠狠地說,你如果要離婚我馬上打離婚報告。高雅琴說:那你馬上寫離婚報告吧,你以為我在乎你?離了婚,各過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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