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嶺的一層層折皺裡,藏著一個小村寨,叫岔子弓。去那裡要經過一條小溪。水不深,上面有一些巖頭可以讓人落腳,三步兩跳就過去了。巖頭通常披掛青苔,臥在水草叢籤沒有什麼特別。
我好幾次經過那裡,去岔子弓刷寫毛主席語錄或者挑禾種。有一次,同行的人問我,上次過水溪的時候發現什麼不同的情況沒有。我想了想,說沒有。他說,你再想想。我再想了想,還是說沒有。他說你記不記得水裡面有一塊長長的大巖頭?我記不起來了,在他的一再提醒下,才依稀有一點印象。上一次過溪,大概在水流中部靠水柳叢那邊,好像是有一塊長形的巖,我在上面落過腳,還為在上面汲了兩口水。也許。
同行人笑了。他說那根本不是巖頭。上次發大水,幾個放牛娃崽在嶺上看見,那塊長形巖頭突然打了一個挺,在溪裡攪起一團混水,順著大水游到下面去了——原來是一個活物。豺猛子。
豺猛子就是豺魚,也叫豺聾子。馬橋人說,這種魚吃魚,不吃草,性子最兇,有時候也最憨實,讓人踩了個把月動也不動。
這以後,我看見一些大巖頭或者大木頭,都有一絲緊張和警惕。我擔心它們會突然扭動起來,化作什麼活物倏然逃去。任何爬滿青苔的地方,也許會突然裂開一隻黑洞洞的眼睛,衝著我漫不經心地眨一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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