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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要到農村去 暗舊的光澤在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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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過的學生我也差不多忘記了,面容模糊,名字幾乎想不起來。一九九八年我回到南流,有一個傍晚我到南流郊外買牛奶,那時南流人時興不吃成品牛奶,無論蒙牛還是伊利,在南流都一樣銷不出去。南流人對新鮮牛奶的理解是帶著母牛體溫的,冒著熱氣的牛奶,每天早晨和傍晚,賣牛奶的人騎著腳踏車走街串巷,他的後架上綁著一隻封口的鐵皮桶,每到一條巷子他就喊道:新鮮牛奶——就有人拿出一隻大口的搪瓷口盅,賣奶的人用一隻竹筒探進鐵皮桶裡,一筒一筒地把牛奶量出來,如同打醬油。但有少數南流人覺得此事仍不夠爽,他們要親眼看到牛奶從母牛的Rx房擠出來才甘心,於是每天早晚,都有少量認真的人,專程到養有奶牛的人家等著,他們要親眼看著牛奶從奶牛身上擠出來,再從擠奶桶裡直接買到牛奶,然後才能心滿意足地回家。

我從未見過擠牛奶,對帶有體溫的牛奶感到神秘,於是有一天傍晚我也去了。我騎車走了很遠才出城,這在從前不可想象。在松木嶺蓋起了大酒店,就叫松木嶺大酒店,在涼水井也蓋起了酒店,也叫涼水井大酒店。松木嶺和涼水井,都是從前附城公社的生產大隊,涼水井,就是呂覺悟插隊的地方。

有一處房舍,有院子,有地坪。地坪上擺著矮飯桌,夫妻二人和孩子正在吃最後兩口晚飯,側屋光線昏暗,兩頭牛在那裡。前後進來的人參差著聲音說,我要一斤,我要兩斤。人站了半個地坪,夫妻二人動作迅捷,放下飯碗就去擠牛奶。大家便又圍著牛說話,我也問這牛的來歷,是哪裡買的,花了多少錢,什麼品種,難不難養。女主人忽然停下了手,她認真看了我兩眼,問道:你姓什麼?我不知她是什麼意思,遲疑著。她又問:你是不是姓李?我說是。李飄揚是嗎?我說是啊,但我不知道她是誰。她說我是你的學生,我叫梁淑英,你忘了?在六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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