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平,那剛一降生似乎就已衰老,而在滅亡的時候反倒顯著更漂亮的北平,那因為事事都有些特色,而什麼事也顯不出奇特的北平,又看見一樁奇事。
北平人,正象別處的中國人,只會吵鬧,而不懂得什麼叫嚴肅。
北平人,不論是看著王公大人的,行列有兩三里長的,執事樂器有幾百件的,大殯,還是看著一把紙錢,四個槓夫的簡單的出喪,他們只會看熱鬧,而不會哀悼。
北平人,不論是看著一個綠臉的大王打跑一個白臉的大王,還是八國聯軍把皇帝趕出去,都只會咪嘻咪嘻的假笑,而不會落真的眼淚。
今天,北平可是——也許是第一次吧——看見了嚴肅的,悲哀的,含淚的,大遊行。
新民會的勢力還小,辦事的人也還不多,他們沒能發動北平的各界都來參加。參加遊行的幾乎都是學生。
學生,不管他們學了什麼,不管他們怎樣會服從,不管他們怎麼幼稚,年輕,他們知道個前人所不知道的"國家"。低著頭,含著淚,把小的紙旗倒提著,他們排著隊,象送父母的喪似的,由各處向天安門進行。假若日本人也有點幽默感,他們必會咂摸出一點諷刺的味道,而申斥新民會——為什麼單教學生們來作無聲的慶祝呢?
瑞宣接到學校的通知,細細的看過,細細的撕碎,他準備辭職。
瑞豐沒等大哥起來,便已梳洗完畢,走出家門。一方面,他願早早的到學校裡,好多幫藍東陽的忙;另一方面,他似乎也有點故意躲避著大哥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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