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那並不是我們幾個人在南京西路那棟老房子裡度過的最後一天,哦,我的意思是說,在那場徹底改變了我們生活軌跡的爭吵之後,我其實還繼續在那棟別墅裡生活過一陣子,之後,我才從那裡搬走的。
我並不是最後一個離開那棟別墅的人。簡單想想也知道,最後一個離開的人,理所當然是顧裡。但我是堅持陪伴在她身邊直到最後一刻的那個。每一次只要一想到這個,我內心翻湧不息、快要將我滅頂的內疚感,多多少少都能稍微平息一些,就像哮喘病人發作時,有人悄悄往他手裡遞上了一個撐開的紙袋。
每次當我回憶起曾經的那段歲月——說實話,我懷疑這種無可救藥的病態懷舊強迫症很可能會糾纏我一輩子,聽見熟悉的歌曲,看見某條路上的舊銅街燈,聞到某種氣味……有太多的觸發點,都能讓我立刻被拉沉進回憶的泥潭——我最多回憶起的場景,就是那天我們山崩地裂的爭吵,畫面的最後,永遠都會定格在唐宛如不知所措而又慌亂恐懼的面容上,她嘴角汩汩湧出的血漿滴滴答答地掉在顧里昂貴的FENDI地毯上,凝固成一個個黑色的汙漬,看起來像是林中動物被獵人的箭羽射中之後,熱血掉在積雪上砸出的窟窿。
再然後,就沒了。
像是上帝把手裡的遙控器,輕輕按下了暫停鍵。也許他和我一樣,也被這一幕場景深深地撼動了,他在沙發上盯著暫停的畫面,眯起眼睛微微地回味了那麼兩三秒鐘,然後才讓我們的生活繼續——繼續衝向那個晚霞滿天、美輪美奐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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