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聽過一個故事,故事叫《妖精的獨步舞》。
故事的主角是一隻綠色的小樹妖,有著美麗而又傾國傾城的容顏。可是她從來都不合群,不愛笑,不說話。因為小樹妖的媽媽愛上天神而觸犯了禁忌,被關在了十字塔頂。
終於有一天,長大的小樹妖決定去拯救自己的媽媽。樹妖的長老送了她一雙緞帶紅舞鞋,那是全世界最美麗的舞鞋,擁有鮮豔的玫瑰花色澤。
樹妖長老說:只要你穿上這雙舞鞋一路跳著到達你的目的地,舞鞋就能幫你實現願望。可是在途中,你是孤獨一人的,而且不管雙腳多麼勞累疼痛,你都不能脫下舞鞋,也不能歇息。否則一切都前功盡棄了。
小樹妖答應了。小樹妖在眾多樹妖的祝福下啟程。
離開了妖精王國不久後,她終於下定決心,在某個有著圓圓月亮的黑夜穿上那雙紅舞鞋。從此,她開始不停地跳舞——從白天跳到黑夜,從雨天跳到豔陽,從森林跳到村莊,從冬季跳到夏季,從地球的一端跳到另一端……
她在跳舞,不停地跳舞,即使雙腿痠痛得舉步維艱,即使身體疲累得會隨時栽倒,她還是跳,不停不停地朝著關押著媽媽的十字塔頂跳去。
在途中,她遇到了許多的旅客。有心地善良的小白兔,有慈眉善目的婆婆,有英俊挺拔的王子,還有無數被她美麗舞姿迷倒的村民。
小白兔說:停下來吧,小樹妖。我願意做你一生的朋友。
婆婆說:可愛的姑娘,不要再折磨你自己。我願意將你當做自己的孩子一樣疼愛呵護。
王子說:跟我回我的王國吧,美麗的女孩,我是真心喜歡你。
村民們說:留在這裡,我們會給你全世界最美好舒適的生活。
小樹妖搖搖頭,拒絕了小白兔純潔的友情,拒絕了婆婆善意的親情,拒絕了王子真摯的愛情,拒絕了村民們炙熱的愛戴……
她堅定地向著一個方向——通往十字塔頂的方向,跳啊跳。
舞動的紅舞鞋,請幫助我實現我的願望。請幫助我,拯救我正在受苦的媽媽。
小樹妖帶著這樣堅定的信念,跳得越來越遠,越來越遠,直到化為天和地之間再也看不到的一個小黑點兒。
……
我就是那隻小樹妖,雖然我沒那麼偉大,可是我的確在為拯救媽媽的路上,放棄了一切,行走在孤獨的行程裡。
友情、親情、愛情、愛戴……所有的,我都放棄了。
現在,我終於救出了媽媽,可是我的愛情呢?我的愛情,因為我的放棄,徹底失去了,對嗎?
舞臺上,閃光燈四處亂晃地閃爍。舞臺下重重疊疊的腦袋,有人搖起了熒光棒,有人尖叫吶喊。音樂響起:
我們是一群開放在陰暗處的花朵
堅信
在黑暗中舞蹈
便是在光明中狂野
因為寂寞 所以在無數個冗長的日子裡寂寞地綻放
我們又都是憤怒的花朵
盛放在失去陽光的旮旯角落
無法衝破陰霾的羈絆
被糜爛 被埋葬
輪迴
頹廢地等待陽光和春風的沐浴……
我又想起了堂野,想起他無數次冒著風雨等我,想起他給我捧來一大束馨香的櫻花草,想起他溫柔叫我名字的神態,想起他閃著星辰般光芒地微笑說:我們要一輩子……
想起他跌倒在操場邊的雨水地裡,想起他流淚抓著我的手,想起他唇色蒼白地躺在病床上,想起他抓著一手碎裂的玻璃:我還是逃走吧……逃到看不見你的地方,逃離這個怪圈……
旋轉的腳步亂了,腳踝“咯咯”響著,我已經聽不到音樂和喧囂的人聲。在舞臺上,我旋轉著凌亂的舞步,沒有樂章,看見站在人群之中的上允瞳,一直用那種淡然冷漠的眼神看著我。
腳踝終於承受不住,我狠狠地摔倒在舞臺上。
舞臺下“轟”地一聲拋高了聲調,我聽不到他們的聲音,只看到無數雙嘴,拼命一張一合地朝我說著什麼。
我要站起來跳舞啊……
我擦擦模糊的雙眼。
第五季雙手抱胸站在上允瞳身邊,看看我,低聲說了句什麼,嘴角含著冷豔的笑。
下一秒,她飛速脫下身上的外套拋了出去,在群眾的尖叫聲中幾個躍步跳上舞臺。就在我身邊,她踩著音樂的旋律跳了起來。
舞臺下,嘴巴張開的弧形像個鴨蛋!
她才是舞蹈的王者,音樂的最高統治,身體每一處肌肉都彷彿是為了藝術而擴開。
我茫然地看著第五季,看著她極有渲染力的舞步。不知道從哪裡湧起一股力氣,我又從舞臺上站了起來。耳邊仍然聽不見聲音,只有“轟隆隆”潮水般的回憶……
“你根本不屬於這裡。如果你選擇留下,請做好受傷的準備。”
我在跳。
“我想讓你明白一點,不是誰都願意做冤大頭。那麼,從這裡到學院裡的一段路程裡,就辛苦你的兩條腿了。”
我和第五季站在同一個舞臺,踩著同樣的旋律,跳著同樣的舞步。
“明姬兒,要想要拿回這枚胸針,和讓我保密你的身份的話……你就主動掛著‘我是罪人,請求原諒’的牌子,繞著教學樓前的操場跑一百圈!”
腳一撇,我又狠狠地摔倒了,衝力太大差點摔出舞臺……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喜歡我,就能解釋很多事情。很多……連我自己都弄不懂的情愫。”
站不起來了……站不起來!
為什麼站不起來——!
起來啊,安姬兒,起來啊……起來,起來!!!!!起來跳完這支舞,你就再也不欠上允瞳什麼了……
“突然這麼問,你是在希望我喜歡你嗎?明姬兒,如果你有那麼期待的話,我會讓你失望的。”
拼勁全身所有的力氣,我才終於一點一點兒地站了起來。
就在這一刻,舞臺下的人居然全都閉上了嘴巴,瞪大了眼睛直愣愣地看著我。彷彿有誰按下了靜音鍵,他們全都保持著同一個姿勢等待我下一步動作。
然而,我才邁動了一個舞步,整個身體就再次失去重心地栽倒,甚至滑下了舞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