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醫院做了流產手術。
依舊需要獨自在醫院裡等待。醫院裡的人永遠都會是這樣多。但這次,卻與我年少初嫁到異鄉的惶然孤立不同。在彼時,我尚未得知過感情,但心懷堅韌。而沿見不同。他給予我的這個腹中的孩子,是我們彼此交付的結果。並且他對我有恩。所以我覺得不忍。
但即使不忍,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換了衣服,光著腳走進手術室。燈很明亮,直照著我的臉。護士綁住我的手和腿,開始在我的手腕上扎針注射麻醉劑。扎針會有點疼,但一會就好。你會睡著,睡醒了手術就完了。別害怕。身邊的醫生低聲叮囑。
我微微笑起來。以前沒有麻醉直接做流產手術的時候,一樣冒著冷汗咬著牙齒要挺過去。人經歷過大痛,便完全忽視這種小痛。但是為什麼,自蓮安去世之後,我心裡的確一直是鈍重,空闊而寂滅,竟從未曾感覺到痛或流下一滴眼淚來呢。
蓮安在手腕上用刀片狠切七刀,傷口深重。又吞服安眠藥,死時滿地鮮血。我亦記得自己把她抱出來的時候,身上,雪地上都是血。那一瞬間,我只覺得雪太素白,天地太寂靜。我竟是盲的,失聰的,亦是無可尋求的。我甚至無法發出聲音。而我知道,這已經是世間的真相。我再次被逼近了真相。
透明的藥劑順著導管逐漸輸入我手腕上的靜脈。麻醉。麻醉是藥,是真理,是光。我被無知的黑暗輕輕包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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