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東奮力掙扎,大聲疾呼,卻於事無補。三兄弟取了劍,押著陳東下月亮包兒,朝著千島湖走去。陳東莫名奇妙,邊走邊問道:“這是要去哪兒?要幹什麼?”
三兄弟卻理也不理,只是不停的在後面催促前進。走到一處岔路口,張雍傑從陳東懷裡摸出兩道靈符,將其中一道靈符扔在路上,便繼續往前趕路。
很快便走到了湖畔亭渡口,周少坤突然問道:“就是這裡嗎?”
張雍傑,葉飛馳均是一愣,不知道周少坤是何用意,周少坤繼續道:“咱們就在這裡送他上路吧,葉舉人,你身帶功名,保慶府衙門裡的兄弟對你敬重有加,這殺人的流程不會弄錯了吧。”
聽得周少坤稱呼葉飛馳為葉舉人,又說殺人的流程並連使眼色,張葉二人頓時領會其中深意。原來他是要在這裡嚇嚇陳東,上演砍頭的戲碼。
葉飛馳道:“斷不會錯,一定要在天亮之前送人上路,這樣才好投胎。如果天亮了投胎便投不了人胎了,只好投豬胎狗胎了。”
張雍傑道:“本來這人下輩子只配當狗或者當豬,不過看在陳大娘的份上,咱們還是趕緊送他上路,讓他下輩子做個好人吧。”
聽到此處,陳東大驚失色,連忙道:“你們千島派居然敢私設刑堂,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張雍傑哈哈笑道:“咱們江湖上混的弟子,哪個手上沒有幾條人命?也就是你,咱們兄弟三人看在陳大娘的面子上,才起了個大早,把你送到這湖邊。換著其他人,隨便在哪個荒郊野嶺給解決了,哪裡用的著那許多麻煩事。”
陳東連忙求饒道:“我不怕死,但是我還有很多事情沒有做,我不甘心,我知道我錯了,我不該對爹孃那樣,你們把我放了,我從此遠走他鄉,不出人頭地之前,絕不回來打擾爹孃。我身上還有十兩銀子,全都給你們。”
張雍傑冷笑道:“你這十兩銀子,是留給你在黃泉路上打點那些牛鬼蛇神的,咱們兄弟可不能拿。”說罷,滄浪一聲,長劍已然出鞘。
陳東長嘆一口氣,道:“好吧,這也算是一種結果了。”說罷閉目就死。
張雍傑見此情形,問道:“你想死?”
陳東道:“能活著總是好的,誰又想死。但若是活著,這日子又怎麼活?你們快點動手,我此刻想死,待會兒我便後悔了。既然你們要殺我,那便趕快動手,不要再折磨我了,我也是命苦的人啊,哎。”
張雍傑聽他言語,心知這人此刻確然想死,當下問道:“你為何想死?”
陳東沮喪道:“就算你們現在放了我,我也沒有臉面回去,只有遠走他鄉。我身上只有十兩銀子,流竄異鄉,也遲早是個死。與其長久的折磨,還不如死個痛快。”
張雍傑不解道:“為什麼遲早是個死?”
陳東恨恨道:“十兩銀子能夠幹什麼?出去居無定所,也找不到事情做。我可以過很差很差的日子,但是人每天要吃飯,這件事情就是第一大頭疼之事。”
張雍傑道:“你可以到府裡或者是省城裡找個了酒樓傳菜,也餓不死你,或者說找個地主大院去做長工,也能夠活下去。”
陳東恨恨道:“若是做了那些事,這一輩子也就只能那樣了,如何發展?要是那樣,還不如現在死了痛快。”
張雍傑道:“你可以一步一步的來,先解決安生之道,然後再徐圖發展嘛。”
陳東沉默良久,嘆道:“是啊,我還年輕,還可以從頭再來,這點困難算什麼,將來總會幹出一翻大事業。”
張雍傑道:“現在你還想死嗎?”
陳東動容道:“不,我不能死,我要是這樣死了,從前的過錯便無法補救,我這一輩子就蓋棺定論了,永遠盯在恥辱柱上。”
張雍傑笑了笑,道:“你總算想明白了,想明白了才好送你上路。”
陳東驚奇道:“怎麼?你們還要殺我?既然你們還要殺我,又幹嘛說那些話?”
張雍傑道:“對於想死的人,咱們兄弟沒有興趣殺。跟你說那些話,就是讓你不想死,當你不想死的時候,咱們才好殺你。”
陳東又驚又怒,大吼道:“無恥之徒!”又嘆道:“這都是命!哎!”說著突然天旋地轉,委頓倒地。
就在此時,張雍傑從後背劈來一掌,將陳東打暈在地。他們當然不是要殺死陳東,而是要把他帶到獨島上關上一段時間,讓他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的行為。
獨島是千島湖中一處較為荒涼的島嶼,地面上有數十個小黑屋,這裡本就是關押一些犯了錯誤的弟子。
天已大亮,湖中一人一舟,從遠處趕來。湖畔亭渡口搖船的人是一箇中年漢子,名叫胡大右,船還未靠岸,胡大右便道:“小杰,今天來怎麼有空上湖裡玩?”
張雍傑嘆氣道:“胡大叔,說來都是因為這小子,簡直把我肺都氣得疼了。這小子惹了一處天大的麻煩,還得麻煩胡大叔把咱們送往獨島,把這小子關到小黑屋,讓他冷靜冷靜。”邊說邊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陳東。又從懷裡取出三十文錢,交予胡大右。
胡大右忙道:“小杰,你怕是還不知道,現下規矩變了。從前是要收過船費,自從今年幾位長老商議了一下,把咱們幾十戶幾十條船都給買下來啦。門裡足月支付銀兩,你胡大叔現在連人帶船都是千島門的了,已經有好幾個月啦。”
張雍傑聞言便收起了銅錢,笑道:“如此我們也算是同門啦,胡大叔。”
那胡大右哈哈一笑,說道:“以後你該叫我胡師叔了。”
談話間,獨島便到了。獨島地面上的小黑屋只得一匹磚瓦大小的視窗,用於送飯,另有一些房屋是看守人員居住的地方。
看守人員向張雍傑詢問了一些基本情況,鄙夷的看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陳東。陳東捱了一掌,本以為自己已經死了,這時卻悠悠轉醒,方知方才是張雍傑他們戲弄自己。
陳東嘆氣一聲,不知道是為了自己撿回一條命而慶幸,還是為自己還要在這個世界上繼續遭受磨難而嘆息。只聽得張雍傑道:“這小子可能腦袋有問題,時常躁動不安。”
那幾名看守弟子約莫二十來歲,當下道:“既然腦袋有問題,那咱們這裡每天便給這小子喝兩幅中藥,過得三五個月,那便能使其安靜下來。”
陳東聽到這裡,大聲道:“誰說我腦子有問題,我腦子沒有問題。我才不喝那中藥,喝的多了,腦子便真有問題了。”
幾名看守弟子將陳東抗進小黑屋,少時便端了一碗中藥,其中一名弟子道:“這中藥只是安神之藥,只是讓你冷靜冷靜,絕無害處。”
陳東拼命的掙扎,哪能掙扎的過,被幾名看守弟子強行灌下去了。
張雍傑兄弟三人相視一笑,均想這陳東在家裡飛揚跋扈,在這裡,可得吃不少苦頭了。張雍傑很滿意自己的處理方式,當下斷言道:“關他個一年半載,這小子必然會變好的。”
周少坤葉飛馳當即點頭,各人均想這陳東思維已經根深蒂固,跟他講大道理未免空洞,還不如直接懲罰來的實在。
三人正準備離去,卻見湖面又有一條船從遠處使近。
船頭坐著一名和尚,身後席軍席勇兩師兄抱劍而立,周少坤定眼一看,那不是那日傍晚在雲頂山造次的和尚?當下給張葉指認這就是萬東口中所說的兇和尚鐵肩。
船一靠岸,席軍席勇將那和尚提上岸頭。張葉二人雖然並無見過兇和尚鐵肩,但見那和尚右手斷了兩根手指,知道這是被柳青青給削去的,當下再無懷疑。
張雍傑上前向席軍席勇打了招呼,並介紹眾人相互認識。那和尚全身被點五處穴道,動彈不得。只聽得席軍道:“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野和尚,出現在三叉河村,鬼鬼祟祟的好幾天了,這幾天村子上經常少了雞鴨等家禽,卻是被這和尚偷去吃了。”
張雍傑這時插口道:“席師兄,這和尚便是天海妖教兇和尚鐵肩了,日前還在咱們雲頂山上作亂,可不能饒他。”
席勇搖頭笑道:“據師父說,兇和尚鐵肩乃是北方妖教的成名人物,其功夫非同小可。但眼下這和尚可差勁的很呢?師兄還未出手,咱一人將其拿下,若這和尚真是鐵肩,怎會如此不堪一擊?”
張雍傑補充道:“萬東師叔從其遺落的包裹中尋得一塊令牌,判斷其是兇和尚鐵肩,這事千真萬確。要不這樣,咱們先將這和尚關入煉獄,然後再請周義柏師叔前來辨認。”
席軍席勇這兩兄弟本打算將這和尚往獨島一扔,關他三五個月,便將他放了。但若這和尚是鐵肩,便萬萬不能如此了斷,畢竟周義柏師叔就是被這兇和尚廢去武功,此乃深仇大恨。
這時席軍方才道:“要是普通的和尚,偷了幾隻雞,關上一段時間也就是了,但要真是鐵肩,那就一定得下煉獄。師弟,既然這樣,咱們還是聽從張師弟的建議,分頭通知師父,萬師叔和周師叔,再做定論。”
席勇看了一下這和尚,萬萬不能相信,但是師兄既然這般說,便道:“好。”
待得席軍席勇點頭,張雍傑想起自己好久沒有去長靈山看望秦師姐了,這次前往長靈山相請周師叔,可以順便看望一下秦非煙姐姐。當下吩咐道:“沈師叔在木城村,飛馳你去。萬東師叔那裡,少坤你去。”交代幾句之後,師兄弟三人便分別趕往不同的方向。
張雍傑乘船離開獨島,朝著長靈山方向趕來。船靠了岸,卻見長靈山下灘頭石壩子有十來位少年少女正在練習劍法。
又遇同門,張雍傑行了禮,便道:“雲頂山張雍傑見過各位師兄弟師姐妹,此行欲拜訪周師叔,勞煩哪位引薦一下。”
石壩子的弟子們圍了過來,其中一女子,年紀稍長,格格嬌笑道:“原來是雲頂山的傑弟弟,好多年不見,怎地這般生疏了起來,不知道是誰小時候在湖心嶼總是圍著我屁股後面轉,一刻不見,便又哭又鬧。”
張雍傑定眼細看,這人正是秦非煙姐姐。隱藏身世的弟子在分配去處之前,會在湖心嶼住得三年。而自己小時候這三年時光,正是這位比自己大四歲的姐姐帶著,現下自己雖然都已十八九歲,但是對這女子總是有一種親生姐姐般的感覺,當下喜道:“秦姐姐,見到你可太好了,可想死弟弟了。”
那秦非煙不滿道:“胡說,你早就把秦姐姐給忘了,這麼多時日也不前來看望姐姐一下。”
這時身後又出現一名男弟子,張雍傑也是相識,是江楓師兄,後來年紀稍長之後,去湖心嶼參加門派活動,也見過幾次。打過招呼之後,張雍傑又對秦非煙道:“小弟怎敢忘記了秦非煙師姐,前些時日碰見周師叔,還向他老人家打探你呢。”
那秦非煙不悅道:“只是打探一下便算了?真是沒有良心,你從三歲到六歲,均是姐姐給你帶大的,記得你四歲的時候還尿床,每次半夜都是姐姐起來給你換的尿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