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夫人愀然色變,正待破口大罵,卻被聶文超按了回去,深沉的眼註定聶冬雁,神情逐漸凝重起來。
“雁兒,你當真這麼恨我又娶了杏姨?”
“不,我不恨您又娶了杏姨,畢竟,世間專情男人能有幾何?”教人意外的,聶冬雁否認了。“我恨的是您有了杏姨之後就忘了娘,您可知道娘每天每天都在盼著您去,但娘去世前那四年,您只去看過娘三回,只因為……只因為娘又瘦又憔悴,花容月貌已離她遠去……”
聶文超愧疚地別開眼,李慕白默然不語。
聶冬雁好不容易願意面對“罪魁禍首”盡數吐露出心事,併發洩出所有的怨懟,這對她而言是好事,他不想阻止她。
“或許您要辯駁說有讓杏姨代您來看娘,先不論杏姨根本代替不了您,您可知道杏姨來看娘時總是端著一副趾高氣昂的姿態,還對娘炫耀說現在睡在爹身邊的是她,掌握聶府大權的也是她,甚至孃的孩子也是她的了,所以娘最好對她敬慎一點,否則她一個不高興,馬上可以把娘趕出聶府去等死!”
聶文超面色微變,憤然地瞥向杏夫人,後者不安的垂下臉。
“更過分的是,您把哥哥和姊姊交給杏姨去養,養得他們忘了親孃的生身之恩,竟敢跑來責備娘忘了杏姨的大恩,負了杏姨的大義,您知道娘有多痛心嗎?”
“所以……”聶元春恍然大悟。“你才不準我們進孃的忘心居?”
“你們有資格進去嗎?”聶冬雁反問。
聶元春怔楞地回想當年,然後慚愧的搖頭。“不,我們沒有資格。”
李慕白悄悄握住聶冬雁的柔荑,依然無言。
這些事他都聽她提過了,但也就是因為她業已說過一回給他聽,她才能說出第二回──第一次總是最難說出口的,現在,只要她能和“罪魁禍首”把話說開,她心中的創傷自然也能慢慢回覆。
“不,爹,我不恨您又娶了杏姨,我恨的是您對娘太薄情!”
聶文超默然片刻,忽然起身,“你們慢慢吃吧!我……還有點事。”語畢即轉身離去。
杏夫人恨恨地瞪聶冬雁一眼,也隨後追去。
反觀聶冬雁卻是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真痛快!”她說,然後笑咪咪地招呼大家用膳。“怎麼了,你們?不吃了嗎?”
她還吃得下?眾人面面相覷。
李慕白卻是低語,“舒服多了?”
“非常多!”聶冬雁重重點頭。
“那就好,那麼……”李慕白望著她手上那隻快被捏扁的蝦。“能不能換隻蝦給我?”
“嗯?”聶冬雁一楞,低頭。“哇,這是什麼?好惡!”
李慕白輕輕咳了一下。“聽說是你要吃的蝦,我的……呃,可以稍待。”
“……不必待,先給你吃好了!”
“……”
“麼妹!”
匆匆飛掠向廚房的聶冬雁驀而飄落下來,循著聲音望去。
“司馬大哥?”
司馬青嵐微笑著迎上來。“這麼急,上哪兒去?”
“拿酒。”聶冬雁只好改用兩條腿走路。“我們在天平山頂看太湖,拿了吃的卻忘了喝的,秋香又不會輕功,慢得跟蝸牛一樣,所以我就親自來拿囉!”
“這種天氣……”司馬青嵐兩眼往上看。“瞧得見太湖嗎?”
“白茫茫一片,看得見才有鬼!”聶冬雁嗤之以鼻地說。“不過慕白反倒喜歡那種氣氳,遠眺四周,視野開闊,無邊無際的藍天唯有白雲遊走其間,慕白看了直讚歎,然後就開始在那邊搖頭晃腦的唸詩和詞,我聽得腦袋又顫抖又抽筋,只好趕緊下來拿酒,慕白啊!一喝了酒就不愛開口。”
慕白、慕白、慕白,她心裡、眼裡都只有那個人嗎?
“麼妹。”
“幹嘛?你也要一起去唸詩嗎?”聶冬雁打趣道。
“不,我只是想問你……”司馬青嵐遲疑一下。“我們認識七年了,難道你對我真的一點感覺也沒有嗎?或者,只因為我是世伯挑上的人,你就徹底否決了我的一切?”
聶冬雁突然止住腳步,不可思議地望住他,“怎麼你還沒對我死心嗎?”她翻翻白眼,再嘆口氣。“好吧!那我就老實告訴你,你的條件確實很好,這點我承認,若是一般姑娘家,只要你說句話,連考慮都不用,她們一定會點得頭都掉了,可是對我來講……”
她上下瞟他兩眼。
“你很俊美,那又如何?我天天看娘又看自己,早就看到麻痺了;武學淵博?很抱歉,我沒見過;滿腹經綸?”她兩手一攤,“我又不懂;當然,你對我很好我知道,但那是為了討好我,我討厭人家討好我;最重要的是……”
兩手扠腰,仰著下巴,她的表情在認真中帶著一絲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