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在呼嘯。
風是從西面吹來的,嘯聲如鬼卒揮鞭,抽冷了歸人的心,也抽散了過客的魂魄。
幸好沒有歸人,也沒有過客。
這裡什麼都沒有。街道上沒有驢馬車轎,店鋪裡沒有生意往來,爐灶中沒有燃薪火炭,鍋鑊裡沒有菜米魚肉,閨房也沒有呢哺燕語和脂粉刨花油香。
因為這裡已經沒有人,連一個走路的人都沒有。
一片死寂。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鳳忽然停了,死寂的長街上,卻忽然有一條自大拖著尾巴走上了這條鋪著雲散青石板的長街。
有人在大路。
有一個盲人。
這個盲者穿一身已經洗得發白又被風沙染黃的青布花裳,用一根白色已變灰的明杖點路,點上了青石板,"篤"的一聲響,點上了黃土路,悶悶的"噗"的一聲。
風又來了。
招牌在風中搖曳,招牌上的鐵環與吊鉤摩擦,聲音如拉鋸,令人牙根發酸,白狗在吠叫,吠聲嘶啞,破碎的窗紙被風吹得就好像痛苦的呻吟與喘息。
盲者已經敲起了他那面招沫客人的小銅鑼,鑼聲清脆,卻又忽然停止。
——那些讓人愉快的聲音到哪裡去了?
——那些店鋪裡的夥計正和婦女老溫討價還價的聲音,刀勺在鍋子裡翻炒烹炸的聲音,媽媽打小孩屁股的聲音,小孩哭聲,小姑娘吃吃的笑聲,骰子擲在碗裡的聲音,醉漢的笑聲,酒摟上那些假冒江南歌語唱小調的聲音。
那些又好玩、又熱鬧的聲音到哪裡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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