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蘭芝雖年輕稚氣未脫,但機智異常,她見張明熹等人,神態舉止,決不像普通農人,尤見房壁中設有暗室,及堂屋壁上懸掛著的柴刀,染有鮮血,早已使她驚疑不止!是以,她入房後倒在床上,只是思潮起伏,疑惑重重,根本就無法入睡。直至丑時將盡,她才漸覺睡意沉沉,正在秀目輕垂,將眠之際!驀見緊靠床裡牆壁下,現出一線微微燈光。易蘭芝陡的一驚,睡意全消,一挺嬌軀,躍落床下,再伏身往床底一鑽,見牆下有一條長約寸許的裂縫,火光就是由這縫中射出。她秀目緊貼裂縫望去,不禁驚駭得秀面變色,原來自己安歇的房下,是一個地穴,穴大縱橫若三丈,巨燭高燒,四壁光整,像是經人工整掘。穴中上方太師椅上,端坐著一俊秀少年,易蘭芝凝神望去,那少年正是下午帶自己等藏身壁洞的牧童姚宗鴻,他左邊站著的是老農張明熹,右邊垂手肅立著身材瘦高的方九田。洞左三根黃登登的銅柱上,用鐵鏈鎖綁著兩個大漢,年紀都在四十開外,除留一條短褲之外,全身剝得精光,面如土色,俯首垂目。地洞中間,一張長若八尺的石案,案上仰臥著一具無頭屍體,全身赤裸,晚間同桌吃飯的那面目清瘦的高大漢子秦聰,右手拿著一柄八寸尖刀,面露兇殘,正在為那案上赤裸屍體,開膛破腹!然後用冷水沖洗去屍體及石案上湧流鮮血,再將屍體切成數十小塊,又將劈落地下的人頭丟在一起,命侍立在他身後的三個青年漢子,取來石灰藥料,灑在人肉之上,以防腐爛!接著有一個青年漢子,從石洞右角處取來一隻木箱,將人肉及人頭置於箱中,上蓋油紙,合好箱蓋,將麻繩一捆好,由兩個漢子抬至一邊。隨著秦聰走近銅柱上拴著的二人之中的一個,猙獰一笑,將那人綁在身上的鐵鏈解去,挾至少年牧童姚宗鴻的跟前跪下。姚宗鴻冷滑一笑,右手微微一揮,秦聰舉手一刀,已將那漢子的頭顱,砍落地下,鮮血直濺,接著走近兩個年青漢子,將無頭屍體,抬上右案。秦聰右手緊握尖刀,跟著走近石案,又為這屍體切屍割體,慘不忍睹!易蘭芝看到這裡,已是芳心,砰砰連連打了幾個冷顫,忙爬出床底,奔至藍劍虹房中,將藍小俠、張嘯天二人推醒,並將所見情形,附耳輕告藍劍虹,劍虹聽得心頭一怔,隨拉著黑湖山怪鑽入床下,向縫中凝神望去,所見情形果於蘭芝所說。藍劍虹只是劍眉深鎖,張嘯天卻咬牙切齒,臉上變色,好像立刻就要發作。他這神態,已然為藍劍虹察覺,忙左手按住嘯天右肩低聲道:“看這農家幾人的長像氣派,不像是剪路強盜,再瞧那待斃的大漢,也不像商旅凡夫,莫非他們是江湖幫派,結有恩怨,現在抓到仇家,在這地穴中行刑,他們人多勢眾,且個個舉止非凡,想必全都身懷絕技,為了避免麻煩,我們還是不要多事,即刻離此就是。”語畢,也不待嘯天回答,轉身從床下爬出。張嘯天雖心有不甘,但劍虹所說的話,又不敢不聽,隨著和易蘭芝二人也爬了出來,黑暗中各人摸到自己的行囊寶劍,悄悄的走出房門。在堂屋中摸了一陣,才摸到大門,但大門已被一塊千斤巨石頂住。張嘯天自恃力大,雙手按在石上,用盡平生之力,推了幾推,無奈巨石過重,未能移動分毫,嘯天心中正在暗暗叫苦!忽然火光一亮,藍劍虹等三人,同時一驚,轉身看時,只見張明熹手捧燭臺,卓立廳中,面上現出微微笑意!……張嘯天哪裡能忍,一按背後牛角弓身機紐,牛角巨弓變成一根丈餘鋼鞭,抖的筆直,一招“猛龍搶珠”向張明熹兜頭掃去。藍劍虹見事弄糟,叫聲:“不好……”好字餘音未落,張明熹人已不見,陡聞大門處,一聲呵呵大笑,藍劍虹等回身一望,見張明熹已立門側,左手端著燭臺,燭芯火舌依然熊熊,右手則頂著巨石,用力一推!但見千斤巨石往門側一滾,張明熹開啟大門,笑道:“諸位要走,請便吧!”張明熹閃身避鞭,一隻手移石,只驚得藍劍虹、易蘭芝、張嘯天三人瞪目咋舌!此時見人家開了門要自己走,自是不好再說什麼?一低頭三人魚貫出了大門。三個人一出大門,話也不敢多講,同時一緊腳力,向官道疾奔而去。一口氣奔了若廿里路程,天已發白,張嘯天見離匪窩已有廿裡遠近,心中正自一寬,突然身後響起一陣馬蹄疾馳之聲。尚未等藍劍虹等來得及回頭看奔來者是何路人物?突覺眼前黑影直晃,一連五匹快馬,從劍虹身邊掠過,搶在前面,攔住去路。晨光熹微中,藍劍虹俊目凝神一望,來者正是方九田、秦聰,帶著三名青年漢子。藍劍虹見他們來勢洶洶,正要開口說話,秦聰卻蒼著一張面,怒目圓瞪,搶先說道:“快跟我們回去……”張嘯天未等他話說完,冷冷一笑,截住道:“你們這班武林敗類,化裝農人,偽稱良善,暗地裡卻做著盜匪勾當,私設刑場,動用解屍割體的慘刑,依俺老張的脾氣,定要將你們個個誅絕,為地方除害,無奈咱們藍相公身纏要務,不願伸手管這件事,咱們既然走了,這是你們的造化,想不到你們竟又追了上來,這正合了俺老張的心意!……”說話中已取下背上揹著的牛角巨弓,抖成長鞭,“烏龍出海”橫掃上盤。秦聰坐在馬上,一伏身長鞭掠頂掃過,他順勢一拔背上單刀,正要出手還擊。驀聞方九田一聲斷喝道:“五弟,休得無禮!”秦聰聞喝,果然招發一半收了回來。方九田坐在馬上,雙手抱拳,向張嘯天一拱,笑道:“張壯士,請暫息怒,聽小弟向藍相公說幾句話,壯士自會明白。”話到這兒突頓,轉身向藍劍虹又是拱手一揖,笑道:“藍公子別師行道,為時雖然不久,但俠名已譽滿江湖,如雷貫耳,尤其令尊師悟玄道長,望重武林,方某等雖不才,但對你藍公子師兄妹尚不敢動一毛一發,不過,為了昨夜之事,務請各位重返茅舍一趟,如果兄弟們有為難公子地方,方某當以性命擔保。”藍劍虹聽完方九田這席話,心頭一怔,暗想,他們怎麼會知道我是峨嵋弟子,看張明熹避招身法和移石功力,自是江湖中成名人物。他自那夜用師門絕學劈靈掌,擊傷九陰毒爪卓天龍之後,就不願再樹強仇,何況方九田所說的話中,並無惡意,回茅舍一趟,想必也不會有什麼意外事情,若真要為難自己,雖不敢說能勝過他們,但脫身總不至遭遇困難……。想至此,忙也雙手抱拳,向方九田一拱,笑道:“蒙方老前輩誇獎,實不敢當,既然如此,晚輩等隨前輩回去就是。”張嘯天、易蘭芝雖然聽的心裡暗吃一驚,但藍劍虹的話,又不敢回抗,只好默然無語,跟在劍虹身後,一行八人走了兩頓飯的工夫,已回到茅舍。一進門,只見堂屋中並排擺著兩張八仙桌,姚宗鴻居中而坐,張明熹坐在他左旁,二人面容肅穆,一語不發。藍劍虹邁前兩步,躬身一揖,道:“藍劍虹遵諭轉來,但不知二位有何見教?”姚宗鴻沒有說話,只向張明熹瞟了一眼。張明熹微一欠身,向劍虹說道:“昨夜所見,諸位能否代收秘密?”藍劍虹笑道:“昨夜之事,並非有意窺探,各位既解救過我們危難,此事自當守口如瓶,決不洩漏半字!”姚宗鴻、張明熹一聽藍小俠的話,二人面上肅穆之色頓時消去,現出笑容。片刻張明熹又道:“藍公子師兄妹,老朽自是直信不疑,不過,這位張壯士……”話未說完,張嘯天已濃眉緊鎖,暴目圓瞪,接道:“別瞧不起俺老張、藍公子既然答應了你們,俺自然無話可說,將來若把昨夜之事說給人聽,天誅地滅……。”張明熹正色道:“好,我們信得過你,你們去吧!”張嘯天首先一拱手,轉身就走。驀聞秦聰厲聲喝道:“姓張的,你就這麼走嗎?”張嘯天聞喝一怔,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回身慘然一笑,道:“請借刀一用!”秦聰翻手拔出背上揹著的單刀,橫擲過去,張嘯天揚手一抄,接住單刀,邁前兩步,抬起自己左臂,右手握刀,用刀尖在自己臂膀上一劃,頓時劃條五寸長的血口,鮮血如注!張嘯天目注自己傷口,縱聲一笑,笑聲中將單刀擲還秦聰。眾人見他氣慨非凡,敬佩之心也油然而生,張明熹豎起大拇指,說聲:“好!昨晚之事就此了結!”方九田見黑湖山怪左臂鮮血流個不停,轉身入內,拿出一包刀傷藥和白布,替嘯天止血縛臂。張嘯天不願在此再事停留,等方九田為他縛好傷口,轉身道:“藍公子,咱們走吧!”藍劍虹見他面色蒼白,想是流血過多,傷口痛極,想要他多休息一會,但轉念一想,留此無益,只好悽然的一點頭,轉身就要離去。還未拔步,忽聽身後一個清朗的喝聲,急道:“藍兄請緩一步!”藍劍虹一聽這聲音,知是姚宗鴻所發,忙一轉身,見宗鴻正望著自己微微淺笑。笑過,繼道:“先父與令尊師悟玄道長,過去曾為知友,今日弟得遇藍兄,更是緣份,功以張壯士臂受刀傷,行路不便,此去五臺山,路途搖遠,是以,小弟欲贈快馬三匹,以資各位代步。”話至此略頓,俊面上又蕩起淺淺微笑,一雙俏目有如兩道冷電,向易蘭芝一掃,又道:“現今武林中殺機隱伏,晉東道上更是盜匪層出不窮,小弟送你這個東西,路上如遇危難,可將這東西拿出來,自可逢凶化吉,平安無事!……”說著話,從衣袋裡掏出一塊白晃晃的東西,雙手交給藍劍虹。劍虹雙手接過一看,是塊銅錢大小的銀牌,正面環刻著五條小龍,反而刻著“雲龍山”三字。藍劍虹注視銀牌一陣,看不出有什麼奇特地方,想是吉祥之物,隨口稱謝一句,將銀牌交與易蘭之。藍小俠因想急於趕去五臺山,也不願多說什麼,隨告辭出了大門。早有兩個年青漢子牽過三匹駿馬,交與劍虹、蘭芝、嘯天三人。這時,姚宗鴻、張明熹、方九田、秦聰四人已並立門外,拱手相送。藍劍虹盛情難卻,只好接過馬匹,回身拱手道謝,騰身上馬,帶著易蘭芝、張嘯天揚鞭而去!這一番是舊路再經,各人的心中,都有說不出的滋味!尤其藍劍虹,苦思良久,也想不出姚宗鴻等是哪路人物,不過他已看出,姚宗鴻在他們幾人之中,地位身分似要比他們高。而姚宗鴻自稱他死去的父親,是恩師摯友,這又使他搜盡拈腸,也想不出恩師的朋友們中,究竟有無一位姓姚!……。這段時間,易蘭芝將那塊小銀牌,放在手中不停的把玩了一陣,見銀牌上尚有一小孔,孔中穿拴著一根極細的紅色絲線。她童心未脫,忙拔出寶劍,將銀牌拴在劍柄上,寶劍還鞘,銀牌裹在黃絲劍穗中,震動起來,銀牌輕擊劍柄,發出釘鐺響聲!藍劍虹、易蘭芝、張嘯天三人,縱馬搖鞭,兼程趕路,走了二天。由於天氣連日放晴,地下積雪已被太陽曬得漸漸溶化,官道上一片泥濘,不要說人難行走,就是馬兒走的時間長了,也會通體是汗。藍劍虹天性善良,見三匹馬兒全都跑得呼呼喘氣,汗水長流,這天未到黃昏,即在溫城找家最大的客棧住下了。一宿無話,第二天吃過早飯,算清店銀,上馬趕路,行至中午,在一個小鎮上,打好尖,已行了二三千里路程。忽見官道上一騎快馬,迎面奔來,疾若快箭,掠過三人身邊,馬上人借探身剎那向易蘭芝盯了一眼,快馬四蹄,濺泥而去。藍劍虹以為是過路旅客,未加註意,驀聞易蘭芝一聲驚叫道:“唉呀!我的寶劍呢?”這叫聲驚愕了行在她前面的藍小俠和黑湖山怪二人,忙勒韁繩,一緩馬腳,落在易蘭芝身後,注神一看,果見她背上揹著的只有一個空鞘,青鋼寶劍,已不翼而飛……。三人正在驚疑,忽聞身後蹄聲雜沓,回頭一望,只見泥漿飛揚處,三匹駿馬,並排飛馳而來。藍劍虹、易蘭芝、張嘯天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三匹快馬眨眼之間,已掠過他們身邊,勒轉馬頭,攔住去路,馬上三個青衣大漢,忽的滾鞍下馬,當先一個年若四十的漢子,抱拳一揖,單足跪地,說道:“弟子手下,有眼無珠,冒犯三位,罪該萬死,望祈恕罪!”這當兒他身後的兩個年紀較輕的漢子,也已同時並跪地下。且說那自稱弟子的人,說完話,雙手捧著易蘭芝的寶劍,立起身子,上前幾步,恭恭敬敬地交還易蘭芝……。易蘭芝一時倒真還不敢伸手去接,秀目向藍劍虹一瞟,劍虹點點頭,易姑娘這才接過寶劍,納入劍鞘,向大漢微微點頭一笑,道:“多謝壯士!”那人聽蘭芝稱他壯士,似受寵若驚,忙躬身向劍虹等一揖,道:“弟子叫金鏢黃正,蒙少幫主恩典,派在總堂下吃飯,負責雲龍山下兩百里路內的買賣。”話至此突住,回身指著一直跪在他身後的兩個年青漢子,又道:“這兩個全是幫中弟子,一名趙德華,一個叫錢義,適才冒犯姑娘的就是錢義,等回到總堂弟子定將情形稟明三爺嚴加懲處,不過諸位要是早將銀牌出示,那就好了,所幸弟子及時趕來,致未鑄成大錯,現下時已不早,弟子等這裡就伺候三位,上雲龍山去吧!”由於藍劍虹等,不明他們內情,是以,金鏢黃正的這席話,聽得劍虹、蘭芝、嘯天三人,全都呆目結舌,不知該怎麼答覆人家?好在藍小俠奇稟天賦,聰智絕倫,當下揚劍眉微微一笑道:“藍某等尚有要事纏身,不克即時隨諸位入山拜祖,事完之後,定當於期趕到就是。”金鏢黃正哪敢說什麼,只是垂手肅立,連連應是!藍劍虹見他謙應唯唯,知道這塊銀牌的效力奇大,說不定是他們幫中頗有身分地位的人所持之物,果真如此自不能露出馬腳。忙又微微一笑道:“諸位,兩天後咱們雲龍山再見吧!”說語中,雙手一拱,金鏢黃正忙一閃身讓至官道右側,單足跪地,那一直跪在地下沒敢立起的趙德華和錢義二人,也一躍身,從地下爬起,奔至黃正身後,重新並肩跪下,恭送藍劍虹等。藍劍虹故意裝出氣派非凡的樣子,手起一鞭,擊在馬股上,駿馬仰天一聲長嘶,揚四蹄,濺起如雨泥漿。藍小俠端坐馬上,頭都沒有回一下,帶領著易蘭芝、張嘯天疾馳而去。三匹快馬,有如風馳電掣,眨眼間已奔出百丈開外,易蘭芝回頭一望,見金鏢黃正、趙德華、錢義三人,仍跪伏地下,禁不住“噗嗤”一笑!她這噗嗤笑聲,也引起了藍小俠和黑湖山怪的呵呵大笑!一陣笑過,藍劍虹說道:“若不是這塊銀牌,事情恐不會這麼容易,芝妹,這塊銀牌,你要好好的收著……。一語甫畢,遙望官道前面,又有一匹快馬馳來,藍劍虹向易蘭芝一使眼色,姑娘已然會意,忙將拴在劍柄上的銀牌取下,握在左手。快馬縱蹄如風,眨眼工夫,已近劍虹等跟前,相距不過三四丈遠近。易蘭芝右手握住韁繩,左手將銀牌向那人照了一照。只見那人頓時一愕,一勒韁繩,滾鞍下馬,閃至右旁,雙手抱拳,單足跪地,直至藍劍虹等的身影去遠,他才站起身子,上馬趕路。易蘭芝回頭一望,已不見了那人,又是‘噗’的一笑!一聲笑過,驀的一個意念,閃至她的腦海,不由得將左手握著的銀牌,凝神細察一陣,接著陡的一聲驚叫,道:‘師哥,這是五龍幫的銀牌令!’藍劍虹、張嘯天聽她的話,同時一呆,半晌藍劍虹方長長的噓了口氣,道:‘原來如此!……’話未說完略頓,隨著一揚劍眉,俊目中射出兩道神光,又道:”五龍幫在江湖中雖然是個非法組織,但他們所作所為,全是上順天理,下乎人情,堪稱江湖道上難得的義俠。“他們殺貪官誅汙吏,燒土豪除劣紳,以及江湖中下五門的淫賊大盜!”“幫中弟子雖多,但有嚴峻的幫規約束,不但對人謙遜有禮,對事恩怨分明,但決不許辜殺好人,如若有違,當即受到幫規嚴歷的制裁。”“這件事情,在師門時,恩師並時常提及,何以會在芝妹你未一語提醒我之前,想不起來呢?”藍劍虹的一席話,只聽得易蘭芝、張嘯天二人對五龍幫,肅然起敬!過了片刻,易蘭芝一舞秀目,道:“我也是常聽恩師提到五龍幫,才突然想起,師哥,那小茅屋中的幾人,想必是他們幫中的分堂或隱下的暗樁,看那牧童打扮的挑宗鴻,地位身分在那茅屋中,還頗不低呢!……”藍劍虹俊面一蕩神秘微笑,道:“以他給我銀牌令的效用看來,不但在那小茅屋中的地位不低,就在五龍幫的身分恐也不卑,芝妹,姚宗鴻長的很俊,是嗎?……”這最後的一句話,易蘭芝聽來,有如巨雷擊頂,只見她粉面頓紅,秀目蘊淚,恨恨的說聲:“師哥,你把我當作什麼?”話未說完,左手一場,將五龍幫中的銀牌令,對準藍劍虹胸前擲去。藍劍虹左手一抄,將銀牌令抓在手中,看時,只見易蘭芝已縱馬揮鞭,離自己與嘯天二人,已有十丈間。藍小俠那句話,原本是存心報復她平時的心眼小,醋勁大,沒想到竟激怒了她,心中立時覺到一陣愧疚,雙腿緊馬腹,追了上去。黑湖山怪張嘯天,年已四十,對他們這兒女私情,自是不好參與其間,只好輕放馬韁,跟在藍易二人身後,緩緩前行。藍劍虹追上易姑娘,雙駒並行,在馬上微一欠身,道:“愚兄出言不謹,激怒師妹,祈芝妹念在恩師面上,賜予原諒!”易蘭芝怒容未消,淚如雨滴,一轉頭憤然說道:“我不要和你說話!”就在這時,官道左邊的樹林中,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音。藍劍虹、易蘭芝和跟隨在他們身後的張嘯天,不約而同的往林中一望。只見兩匹快馬,上面坐著兩個勁裝漢子,疾若電奔,穿林而過,越過藍劍虹等若半里路,又奔上了官道,急馳而去!藍劍虹雖然覺得這兩人乘馬繞道越過自己,有些怪異,但人已去遠,也就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再看師妹面上,仍是罩著一層寒霜,氣未消去,更不好再開口,向她說些什麼,只好一低頭,搖鞭縱馬,往前急馳……。馬快如飛隼出塵,奔至夕陽慘淡,暮靄蒼茫的時候,已到溫城。溫城是遼縣轄內的一個最大市鎮,加以位處官道,故熱鬧非常。由於街上行人如織,故藍劍虹、易蘭芝、張嘯天一到鎮口,就下馬步行,張嘯天接過劍虹、蘭芝二人的馬韁,牽著三匹健馬,走在最後。一對秀麗絕倫的少年男女,身後跟隨著一個長得面貌醜惡,身高丈二的巨人,這就不得不引起許多行人注意,趑趄不前,向三人投以奇怪眼光。易蘭芝見這情形,已羞得滿面蕩霞,張嘯天卻望著眾人,張著一張血盤似的大嘴呵呵笑個不住。驀然兩個黑衣年青漢子,從人群鑽來,攔在面前,雙雙躬身一揖道:“爺,是住店嗎?”藍劍虹看二人穿著,知是客棧裡的店夥計,隨點點頭,道:“要三間潔淨房間,馬匹牽去餵飽,銀子明早一起算清。”店夥計又是長揖到地,連連稱是!隨一人接過張嘯天手中牽著的三匹健馬,一個領著劍虹等往客棧中走去。一到客棧門前,藍小俠俊目流波,向客棧略一打量,只見客棧是剛建不久的二層大樓,大門門緣上橫掛著一塊黑地金字大招牌,上面寫著:“迎賓館”落款處有“祖貽題”三個灑金小字。藍劍虹暗裡鎖了一下劍眉,暗道:祖貽二字,似在什麼地方聽說過,但一時想不起來。想著,已跟小二進了客棧,掌櫃及另一些夥計,見了藍劍虹等,全都立起身來躬身長揖。藍小俠以為這是做生意人對顧客們的一種謙遜禮節,也就沒有放在心上。這時正是華燈初上的時候,店裡及街上燃起一片燈光,照得內外通明,如同白晝。藍劍虹等正要跟隨店夥計進入客棧後進,小俠一眼瞥見客棧大門外,三盞紅紗菊形巨燈下,站著三個勁裝漢子,在和迎賓館的一個夥計指手劃腳,好像是他們要來住店,被小二拒絕。最後,店小二附耳向其中的一個說了幾句話,那人似吃了一驚,一揮手,三人立即消失在街上人潮中……。藍劍虹看的心頭一怔,但又不好說些什麼?只好跟著小二,來到後進。這客棧後進,是一個紅磚圍牆,滿種花草的獨院,惜季在嚴冬,所有花草均為風雪所毀,葉落枝枯,形同朽木,無一絲生氣。院中西首,有一座人造假山,假山左側是一排橫建的三間瓦屋,粉牆朱柱,精緻雅澤。店夥計將劍虹等三人,個別安置好,逕自退出。不久,又來兩個夥計,一人捧水,一人端茶分別送自各人房中。緊接著來的美酒佳餚,在張嘯天住的房中,擺上一桌豐盛的酒席,四五個店夥計,有如水中游魚,不停地穿梭伺候……。藍劍虹對剛才那三個似要住店又忽離去的大漢,本已犯疑,此時見迎賓館對他們如此殷勤招待,更是疑慮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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