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陳文洪心裡像燃燒著一把火。他率領部隊渡過大河後,以一日一夜急行一百八十里的速度,向長江方向猛進。他的位置在尖兵連後面,便於直接掌握情況,親自佈置戰鬥。這個尖兵連就是牟春光所在的那個連隊。
可是,他們與迅速退卻的敵人之間總差半日距離。陳文洪像從蒼空中俯衝而下的鷹隼,他這時有一種強烈的慾望,決不能讓它的捕獲物逃脫,可是狡兔閃避逃竄,鷹隼一時之間不能得逞。幾天來他很少說話,他和大家一樣徒步在火熱的地面上賓士,在汙穢的河流裡跋涉,個人的憂愁,戰友的苦難,都排除在九霄雲外,他全部神經、器官、血、肉和生命都集中在一點上:一定要抓牢敵人,一定要消滅敵人。
一百八十里地,日夜兼程,沒有停歇,沒有喘息。
他們為了走直線,抄近路,蹚過了四十八條河流。
這是什麼速度?
是箭的速度,
是風的速度,
是光的速度。
陳文洪沒有騎過一次黑駿馬。黑駿馬如解人意,在嚴酷火熱中,偶爾噴一下響鼻,只顧奮邁四蹄。天愈熱馬虻愈猖狂,叮在馬身上就如同一根鐵釘牢牢釘在牆上。馬激怒起來,一下猛轉回脖頸咬著胸脯,一下緊甩尾巴打掃著腹背。人們忘記炎熱,忘記灰塵,一任汗水黑糊糊溼透全身上下,一路走過,在浮土上滴下一條條汗水的印跡。陳文洪看見這些水漬,不無心疼,但還是咬緊牙關,窮追不捨。這是戰爭中最精微奧妙的時刻,稍縱即逝的時刻。只有一回,前面隊伍正在下河,他站在路邊等待,萬里無雲,赤日當空。他忽然發現路邊小草棵下有一點陰涼,就這點陰涼使他如飲甘泉,一陣涼爽,於是他把腳伸到草棵底下去,可是小草太小了,又能容納下什麼?他突然惱怒起來,好像為了這一剎那間的感覺而羞慚。他把兩隻鬆散下來的褲筒重新挽過膝頭,撲咚撲咚衝進河水。由於過河人多,河水早已蕩成汙濁的泥漿,它既沒有了清涼,也就沒有了快感。他緊緊掌握著先頭連,他要用這一個連首先咬住敵人,扭住敵人,死死不放,只要這一點做到,他就可以撒網打魚。求戰的渴望確實像火,他全身每一個細胞都為此而焚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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