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天打一通電話,不管在世界上哪個角落。電話接通,第一句話一定是,“我──是你的女兒。”如果是越洋長途,講完我就等,等那六個字穿越渺渺大氣層進入她的耳朵,那需要一點時間。然後她說,“雨兒?我只有一個雨兒。”
“對,那就是我。”
“喔,雨兒你在哪裡?”
“我在香港。”
“你怎麼都不來看我,你什麼時候來看我?”
“我昨天才去看你,今早剛離開你。”
“真的?我不記得啊。那你什麼時候來看我?”
“再過一個禮拜。”
“你是哪一位?”
“我是你的女兒。”
“雨兒?我只有一個雨兒啊。你現在在哪裡?”
“我在香港。”
“你怎麼都不來看我,你什麼時候來看我?”……
到潮州看她時,習慣獨睡的我就陪她睡。像帶孩子一樣把被子裹好她的身體,放周璇的《天涯歌女》,把燈關掉,只留下洗手間的小燈,然後在她身邊躺下。等她睡著,我再起來工作。
天微微亮,她輕輕走到我身邊,沒聲沒息地坐下來。年老的女人都會這樣嗎?身子愈來愈瘦,腳步愈來愈輕,聲音愈來愈弱,神情愈來愈退縮,也就是說,人逐漸逐漸退為影子。年老的女人,都會這樣嗎?
我一邊寫,一邊說:“幹嘛那麼早起?給你弄杯熱牛奶好嗎?”
她不說話,無聲地覷了我好一陣子,然後輕輕說:“你好像我的雨兒。”
我抬起頭,摸摸她灰白色稀疏的頭髮,說:“媽,千真萬確,我就是你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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