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忙把那信摞在我翻出來的幾張舊照片下,有一個孩子的照片,有這個孩子長大了軍裝的照片,有郝獸醫亡妻的照片,有郝獸醫壯年時的照片,發黃了,相片上的人端著架子,像是畫的,像是假的。
我:“這些。這些要帶走的。”
不辣:“給我。”
他拿了東西就走了,我坐在洞口,我掏了掏口袋,掏出張紙頭,“自撰一良方,服之,卒”——我看了它一會兒,把它團了,塞進嘴裡,吃掉。
這是我開過最惡毒的玩笑,惡毒到我做夢都會被自己的惡毒嚇醒。我現在知道郝獸醫真是傷心死的,當他頭抵在樹上的時候就已經死去,“我真是傷心死的”,他這麼說。死者在對活人說一件既成事實。
是什麼讓我成了一條談笑風生的毒蛇呢?什麼時候?
我起身,搖搖晃晃地走過我們的戰壕,我想去見個人,見到他我也許就不用在驚詫和懊悔中如此無力。我撞到了迷龍,我握住了他的手,我深鞠了一個躬。
我:“對不起,迷龍。”
迷龍:“幹啥玩意?”
我繼續往前晃著,不辣在壕溝的拐角偷看著照片,發著呆,我把他扳過來時他忙著擦眼睛。
我:“不辣,一直對不住。”
不辣:“哈?”
我急切地想進入我所住的防炮洞,阿譯正從那裡邊鑽出來,我猛地握住他的手,阿譯被嚇了一跳,這樣的親近一定會讓他有受傷害的聯想。
我:“對不起,阿譯,我對不起你們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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