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我涕淚交流,儘管我打腫了自己的臉,汪銀枝依然冷冷地笑著,毫無寬恕我的表示。這個裝模做樣、骨頭像冰一樣涼的女人,穿著我母親上官魯氏為了方便我吃奶而創造的那種開窗式女上衣,手指玩弄著那串金鑰匙,看著我的表演。她的確有服裝設計方面的天才,這是必須承認的。我母親僅僅是在祖母的大棉襖上挖了兩個方便洞而已,但汪銀枝卻把那兩個洞變成了表演的舞臺。滾著花邊的清式偏襟翠綠色夾襖,前胸上開了兩個圓形洞,洞邊與那兩隻水紅色“獨角獸‘’牌鏤空繡花乳罩連線得天衣無縫。簡直是桂林山水,真是強盜一樣猖狂的大手筆。是莊嚴的挑逗,美麗的性感。更重要的是,這服裝打破了乳罩的私匿性,打破了乳罩的季節性,它成為炫耀性時裝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女人們上街時,必須考慮乳罩的顏色了。換一件服裝必須換一副乳罩。一年四季裡乳罩都要暢銷。乳罩的需求量將大大增加。現在我明白了她製作狐狸皮乳罩並不僅僅是為了挑逗那個小紅臉,是商業。是美學,把女人最美的部位不分春夏秋冬地給予特別的關懷和強調。我知道她已經立於不敗之地了。
“銀枝,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誠懇地說,“給我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
“問題是,”她微笑著說,“我們連一日夫妻也沒有。”
“那次,”我回憶著一九九一年三月七日晚上的情景,說,“那次就算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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