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莫名其妙地下了一場雷陣雨。清晨上工時,人們看到工地上的石頭子兒被洗得乾乾淨淨,沙地被拍打的平平整整。閘下水槽裡的水增了兩拃,水面藍汪汪地映出天上殘餘的烏雲。天氣彷彿一下子冷了,秋風從橋洞裡穿過來,和著海洋一樣的黃麻地裡的窸窣之聲,使人感到從心裡往外冷。老鐵匠穿上了他那件亮甲似的棉襖,棉祆的扣子全掉光了,只好把兩扇襟兒交錯著掩起來,攔腰捆上一根紅色膠皮電線。黑孩還是隻穿一條大褲頭子,光背赤足,但也看不出他有半點瑟縮。他原來扎腰的那根布條兒不知是扔了還是藏了,他腰裡現在也扎著一節紅膠皮電線。他的頭髮這幾天象發瘋一樣地長,已經有二寸長,頭髮根根豎起,象刺蝟的硬毛。民工們看著他赤腳踩著石頭上積存的雨水走過工地,臉上都表現出憐憫加敬佩的表情來。
"冷不冷?"老鐵匠低聲問。
黑孩惶惑地望著老鐵匠,好象根本不理解他問話的意思。"問你哩!冷嗎?"老鐵匠提高了聲音。惶惑的神色從他眼裡消失了,他垂下頭,開始生火。他左手輕拉風箱,右手持煤鏟,眼睛望著燃燒的麥秸草。老鐵匠從草鋪上拿起一件油膩膩的褂子給黑孩披上。黑孩扭動著身體,顯出非常難受的樣子。老鐵匠一離開,他就把褂子脫下來,放回到鋪上去。老鐵匠搖搖頭,蹲下去抽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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