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西方的天空騰起一片紅霞,人們都浴在絳氣中,似乎他們的素色衣裳也染成了淺緋色。
向晚的飄風,霍霍地吹弄著趙女士的月白色印度綢旗袍;她時時有意無意地用手去按撫,似乎恐怕那好事的晚風竟把鈕釦都吹解。大概是站久了有些疲倦,她現在半扭著纖腰,頭微向左傾,眼波注在地下;她的黑絨絲似的短髮覆到眉尖,她的小嘴唇邊綻著笑影:這就有一種幽怨嫵媚的香味從她的莊嚴幹練中透露。半晌,她抬起頭來,左手掠著紛披的短髮,溫柔地慢慢地說:
“那些事,比做夢還奇怪;真叫人想不到。——啊喲!惠芳在那裡幹什麼?”
在她對面的西裝少年轉過臉去,看見靠近江岸的一株綠楊樹上有一團淺紫色的東西在簌簌地動,他不禁急口地揚聲叫起來,同時已經移動了腳步:
“密司李,掉下水去可不是玩的!我幫助你下來?”
楊樹上傳來一陣吃吃的豔笑聲,隨即是個嬌小的人形在綠浪中剖出來,轉瞬間已在地上,卻又傴在那裡不知做些什麼,漸勁的晚風吹開了紫色旗袍的下緣,露出蜜色長統絲襪上的淺紅色吊帶。
“她比我還淘氣些,”少年鬆了口氣說,轉過身來對趙女士笑了一笑,又拾起對話的端緒:“人生原是個大夢。做夢也是好的,就可惜做夢的時候自己不知道是夢。”
“知道了是夢時,也還做下去呢不做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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