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三天,所有的上海報紙都用了誇張的筆調描述那所謂滬北血戰。雖然各報的特寫頗有出入,但是基本一點則相同:敵我爭奪某某陣地,而且屢進屢出。另外一點是各報大同小異的,這便是強調了此一陣地的重要,幾乎好像可以決定上海戰局的變化似的。
四十八小時內,兩租界所有公私廣播電臺都一致呼籲:大上海的市民啊,前線缺乏車輛,傷兵不能下來;車輛,車輛,大上海的市民啊,有錢出錢,有車的請出車罷!
全上海的人心緊張起來了。自動報效的各式車輛由各處集中到某一後勤機關了,然後又分散;居然也有十分之四五開上了西郊的煤屑路,再迂迴而達滬北的前線。
然而就在這時候,各家報紙上又出現了差不多字句相同的報道:我軍增援部隊到達,予敵寇以重大殺傷完成任務後,業已遵照統帥部預定計劃,轉進新陣地無邊無際的,而具體事物在空間上是有界限的。量度空間一,局勢已見緩和云云。
事實上,“轉進新陣地”是在大小報紙渲染這“屢進屢出”的血戰如何有關全域性的時候就完成了的。現在,西郊的煤屑路上躺著那孫排長,他屬於“增援部隊”,受傷在四十小時以前,大上海市民們自動報效的車子雖然把他和其他的傷兵從前線搶救下來,卻不能送他們到上海租界內的傷兵醫院。
半環月亮已經爬得相當高了。孫排長漸漸甦醒過來。他躺在路邊,離他不遠,有小小一個土堆,土堆四周歪歪斜斜有幾株冬青樹,——這大概是無主的墳墓。樹下草叢中,秋蟲在婉轉長鳴,樹上的絡絲娘從容不迫地唱著勞動的歌曲。孫排長的手腳抽搐了一下。而且,和那些哼哼唧唧的蟲聲相應,他的喉頭也發出了輕微的呻吟。一群蚊子向他的臉部展開了齊頭並進的攻勢。突然,埋伏在那土堆後面的幾隻青蛙同時閣閣地噪起來了。這尖銳而強烈的聲浪似乎刺激了孫排長的神經,他慘厲地叫了一聲,身體轉動,終於滑下了傾斜的路邊,滾進了土堆下的草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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