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柳秘書長門口,正好有二位客人出門,柳秘書長站在門口招手,說好走好走。見了朱懷鏡,就說懷鏡這麼快就來了?請進請進。進了屋,朱懷鏡說:“有兩條腳魚,送給您。”柳秘書長客氣說:“你自己留著吃嘛。”兩人正客氣著,小伍出來了,叫了聲朱處長好。柳秘書長朝小伍招手說:“潔潔,提進去倒在水缸裡。”朱懷鏡頭一次聽柳秘書長這麼稱呼小伍。坐下才發現茶几上放著一對楠竹刻的古聯。小伍已倒了茶來,遞給朱懷鏡。柳秘書長神色有些得意,歪著頭看著古聯,問:“懷鏡,你看這個怎麼樣?有個朋友見我喜歡些古董字畫什麼的,特意從外面買回來的。”朱懷鏡就站起來,仔細欣賞,見上面刻的是:春風放膽來梳柳,夜雨瞞人去潤花。落款處受損漫漶,只隱隱可見三點水,估計大概是清代的東西。“好好,真的不錯。這字很有風骨。只怕是清代的。竹板年代久了最易壞的,這竹聯能這麼完好,真是奇蹟。”柳秘書長說:“現在還不知這聯和字出自誰人之手。剛才你進門時碰上那三個人,有兩個是文物研究所的專家,他們說有辦法考證出來。要是真是哪位大家手筆,這聯就不得了啦!”朱懷鏡連連點頭,說:“是是。如果不是大家手筆,不會流傳下來的。”兩人說了會兒古聯,柳秘書長說:“有個事要麻煩你。我和你餘姨自己沒有孩子,潔潔這孩子不錯,我和餘姨都喜歡她。”柳秘書長說著就拍拍身邊的小伍。小伍就有些撒嬌的意思,身子往柳秘書長這邊靠了靠。柳秘書長抓著小伍的手,輕輕捏著,說:“我和餘姨想讓潔潔做我們的女兒。這樣我們老了才有個靠。我託你回烏縣一趟,一是同潔潔家大人商量一下,請他們同意;二是幫潔潔把戶口轉為城鎮戶口,再遷到荊都來;三是遷戶口時把她的姓改作柳。我們家潔潔現在早已是柳潔了,是不是?”柳秘書長說著便拍了拍潔潔臉蛋兒。潔潔噘著嘴巴叫了聲爸,就把頭偎進柳秘書長的肩頭。朱懷鏡忙說:“這是大喜事啊。我馬上回烏縣一趟。”
朱懷鏡回烏縣,兩天工夫就把事情全部辦妥了。那裡有張天奇說話,什麼事都好辦。潔潔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家裡窮得叮噹響,聽說自己女兒叫城裡的大官認作女兒了,還把戶口遷到城裡去,只差沒跪下來感謝老天了。老人家幾乎把朱懷鏡當成了大恩人,拉著他的手直叫大好人。小伍村裡的人聽說了,都羨慕得要死。
朱懷鏡辦事這麼利索,柳秘書長自然高興,留他吃了晚飯。就他兩個人,酒杯一端,氣氛更是不同了。照樣是潔潔做的飯菜,但她身份不同了,斟酒也好,敬菜也好,都是主人的味道。這頓飯下來,朱懷鏡覺得自己同柳秘書長的關係更加親近了。
過了些日子,皮傑的天馬娛樂城奠基開工了。奠基禮自然請了龍興大酒店的雷拂塵和梅玉琴,朱懷鏡也應邀到場。方明遠則恰巧隨皮市長去北京開會去了。奠基儀式很簡短,卻也夠規格。市內政要和知名公司都到場致賀,各大新聞單位前往採訪。朱懷鏡將陳雁叫到一邊,說了裴大年要求做個專題節目的事。陳雁說沒問題。朱懷鏡知道這種事陳雁當然樂意做的,但還是表示了感謝。
儀式很快就結束了,皮傑等客人走完,就叫了雷拂塵和玉琴,說:“我想去龍興喝茶,兩位老總歡迎嗎?今後要請二位多照應哩!”雷拂塵忙雙手打拱:“哪裡啊,請還請不到哩!皮總經理年輕有為,你這個娛樂城開業以後,對我們酒店的生意會有很積極的影響。朱處長你說是不是?”朱懷鏡附和說:“對對,服務行業合理集中可以發揮叢集優勢。永興商業大廈當年擴建時,隔壁的新天商城有意見,怕永興搶了他們的生意,還跑到市裡領導那裡告狀,結果,永興大廈開業後兩家的生意都紅火了。”朱懷鏡原來還擔心不好同雷拂塵說起徵地的事,今天見了這場面,心中就有譜了。雷拂塵對皮傑惟恐巴結不上,還會有半聲屁放?皮傑好像也看出了雷拂塵的心思,索性便去龍興大酒店喝杯茶,算是領了他的情。皮傑能如此老道地處事,倒是頗有乃父風度。
只有兩步路,皮傑卻一定拉朱懷鏡坐上他的賓士車。在車上皮傑突然問:“朱處長,你們處裡就一臺車吧?”朱懷鏡說:“還能有幾臺?”皮傑搖搖頭,說:“我老爸也真小氣!我借輛奧迪給你用,舊是舊了些,你別嫌棄。”朱懷鏡從沒想到皮傑對他會這麼大方,就說:“我只會開腳踏車。”皮傑說:“開車容易學啊。”他叫了前面座位上的那位小夥子,“小劉,你負責給朱處長辦個駕駛執照。先拿了執照,再學學不就會開了?”
朱懷鏡在辦公樓前下了車。剛開辦公室的門,就聽見有人叫朱處長你好。回頭一看,見是荊山寺的圓真大師從對門辦公室裡出來了,笑容可掬地伸出雙手迎了上來。朱懷鏡握了圓真的手,說:“啊呀,是大師呀,有什麼事嗎?”圓真從褡褳袋裡掏出個信封,說:“上次皮市長指示我向宗教局打報告,請求撥款重修鐘鼓樓和重置鐘鼓。我向宗教局領導彙報了,替宗教局代擬了報告。皮市長去北京開會去了。我想是不是把報告放在你這裡,請你幫忙轉一下?”朱懷鏡說道這個沒問題,伸手接了信封。圓真大師便雙手合十,口唸阿彌陀佛,說:“謝謝您了朱處長。有你們領導重視和關心,一定會佛日高照,法輪常轉。”
送走圓真,李明溪來了。他一進門,就從口袋裡取出個信封,說:“這是一萬塊錢,給你。”朱懷鏡見門敞開著,忙接了信封,放進抽屜裡,問了問李明溪自己畫展的準備情況。又問到卜未之老先生,說哪天一起去看看他老人家。沒別的說了,李明溪就告辭。中午快下班的時候,宋達清打電話來,說他的車已到政府大門口了,想進來看看朱處長。朱懷鏡說客氣什麼?進來坐吧。心裡卻想今天怎麼了?找他的人接連不斷。不一會兒,宋達清進門了,“朱處長,袁小奇先生回來了,晚上請客,一定要請你光臨。他怕自己請你不動,就讓我賣面子。”朱懷鏡注意到宋達清不再隨便說起袁小奇了,而是稱他先生。也許袁小奇真的是個人物了?再怎麼是人物,也不應在我朱懷鏡面前耍派頭吧?又不是不認識,自己不可以打電話來?這意思只在他心裡,嘴上只說:“別說得那麼嚴重了。有飯吃我還不去?”
宋達清又說:“還得請你幫個忙。袁小奇想請請皮傑和公丨安丨廳嚴廳長。我想他倆只有你能請動。”宋懷鏡就笑道:“老宋,你這是設了個圈套讓我鑽啊!袁小奇不是請我,而是請皮傑和嚴尚明吧!”宋達清說:“不是不是,絕對不是。袁小奇是真心真意請你的。倒是請皮傑和嚴廳長他有些猶豫,沒有交情,怕人家不給面子。我就壯他膽,說請你幫忙請。袁小奇這人發達起來也像他玩魔術,簡直讓人不敢相信。他到南邊跑了一圈,真的就闊了。我真懷疑他的錢是變魔術變出來的。”朱懷鏡說:“好吧,你說是在哪裡請。我試著約皮傑和嚴廳長吧。我也不知道他們看不看我的面子。”宋達清這就放心了,一個勁兒給朱懷鏡戴高帽子。
其實能不能請動皮傑和嚴尚明,朱懷鏡心裡沒底。他便先打皮傑手機,把袁小奇請客的事說了。果然皮傑不太想去。朱懷鏡不能在宋達清和袁小奇面前丟面子,心想非要請動皮傑不可。他就半真半假擺出老兄的架子,說:“老弟,你再怎麼忙也得去一下。袁小奇算是你爸爸的朋友,市長他老人家要是在家,肯定會宴請袁先生的。你老弟的派頭也別比你市長老爸還足啊。”皮傑在電話裡一笑,說:“我爸爸請他是工作宴請,與我無關。我們老百姓,哪管得了這事?既然是你老兄的面子,我就去吧。你說在哪裡?”朱懷鏡也就回之以大笑,說:“這才是兄弟了嘛!下午五點半,在天元吧。不過還要拜託你請一下嚴尚明廳長。”皮傑說:“這是什麼意思?我是做客的,又不是請客的。”朱懷鏡說:“你只當幫我的忙吧。袁小奇想請請嚴尚明,這意思你還不明白?公丨安丨這一塊擺平了,他以後在荊都的事好辦些。袁小奇是我的朋友,他託我請嚴廳長,我不好推託。可嚴這個人,我想我是請不動的,只有勞駕你了。”皮傑一時不肯答應,說這麼拐彎抹角地請客,不太好。朱懷鏡今天卻是發了蠻,一定要他幫這個忙。磨了半天,朱懷鏡說:“我給你說,公丨安丨沒擺平,今後袁小奇有什麼事,不是找我就是找你爸爸。倒不如今天請了嚴尚明,以後省事。我的少爺,就勞駕你了。”皮傑被纏得沒法,只好說試試吧,沒請動就別怪他。朱懷鏡就謝了。他知道只要皮傑答應去請,就一定能請動嚴尚明。因為皮傑也要面子,不會讓人以為他連個公丨安丨廳長都請不動。
朱懷鏡想起皮傑說的要借他一部車用,就有些興奮。他打了玉琴電話,兩人就約了星期六學車去。閒聊了一會兒,朱懷鏡聽出玉琴想知道他晚上有什麼安排。可他知道她不太喜歡宋達清和袁小奇,就有意迴避著。兩人心裡似乎都明白各自的心思,都不開口去問。朱懷鏡心想等晚上應酬完了,脫得了身就去看玉琴。要是現在說晚上過來,萬一到時候來不了,倒會讓玉琴失望。
下午朱懷鏡在南國大廈辦公,一忙,很快就過了。宋達清身著便服,開了車來接他。朱懷鏡在車上打了皮傑電話,皮傑說他和嚴廳長馬上就到。宋達清等朱懷鏡掛了電話,連連奉承他的面子就是大。
車到天元,宋達清同朱懷鏡去了包廂。一推門,就見袁小奇早同另外三位先生等候在裡面了。袁小奇站起來握手迎接:“啊呀,朱處長,你好你好!好久沒見了,你是越來越發達了。”朱懷鏡笑道:“哪裡。袁先生倒真的是三日不見,刮目相看。關於你的故事,在荊都可是家喻戶曉,傳得跟神仙似的。”朱懷鏡猛然聽得有人叫他朱縣長,仔細一看,才發現是烏縣原公丨安丨局長黃達洪。朱懷鏡早聽說這人被撤掉公丨安丨局長職務後,就帶了一夥女子到南邊**去了,今天怎麼出現在這裡呢?朱懷鏡一時語塞,不知說什麼好:“黃局長?我們有幾年沒見面了吧?”袁小奇招呼大家坐下,望望朱懷鏡和黃達洪,說:“哦!原來你們是老熟人?”黃達洪說:“別看朱處長年紀輕,是我的老領導哩!我一時改不了口,又叫他縣長了。”袁小奇哈哈一笑,說:“真是緣分啊!現在達洪先生是我公司的保安部經理。”笑著掏出名片遞上,“朱處長,留個電話給你。”朱懷鏡說道謝謝,接了名片,見上面印著:南海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袁小奇。地址和電話是深圳。字型大得有些誇張,黃達洪就勢遞上名片,也說留個電話,以後好聯絡。朱懷鏡邊看兩人名片,邊點頭稱道兩位發達發達。他心裡明白兩人口上謙虛,只說留個電話,實則是想炫耀一下。
這時,皮傑讓小姐引進來了,他身後跟著秘書小劉和司機。朱懷鏡介紹道:“這位是皮先生皮總經理。這位是袁小奇先生,南海發展有限公司董事長,號稱南國奇人。他的傳奇故事你大概聽說過。這位是宋達清先生,紅橋派出所所長。”皮傑先同袁小奇握手,彼此客套幾句。宋達清也許自己覺得身份低了,站在一邊有些不自然,拘謹地笑。皮傑同他握手時,他便雙手迎上去,很誇張地搖著。